白色的長發傾瀉下來,他像是吻到了些許,嗅到了苦澀而又芬芳的香味。
心髒跳動得有些疼痛起來,應該是熬夜熬久了吧。
吳邪卻感到些許難言的安心。
“那現在就先休息。”
他的手指覆了上去,遮住吳邪的眼睛,細密的眼睫一翹一翹,劃得李壞的手心裡有點癢。
他又勸了一句:“很困就不要瞪眼睛了,該睡就睡。”
吳邪也聽話了,掙紮的小動作終于停下來。
李壞處理好了一位,背後其實還有一位緊貼上來的。未免吳邪發現異常,他表情管理得當,此時趁着吳邪睡着了,禁不住伸手往後抓。
“不要亂動,張起靈?”
然後手就被人反向抓住了。
李壞試圖喝止他:“你在做什麼?”
張起靈沒有說話,他還是自顧自地,像是本能作祟,也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夢遊人。簡單的幾個舉動做完,就死機在那,沒有其他動作。
李壞逐漸意識到試圖與小哥交流隻是在浪費口水。
他能感覺到張起靈歪歪扭扭貼上來的動作,就靠在他背上,似乎那個姿勢很舒服,所以張起靈才保持着沒有再動。
李壞伸出去的手腕也被張起靈反向擰住,雖然隻是握住,沒讓李壞繼續動作,但這個力道,無論張起靈想做什麼都非常可怕。
他的心态逐漸有些起伏不定,生怕對方做出什麼不該做的舉動。
但小哥很穩得住,和小哥比耐心可以比到天荒地老。
就這樣僵持十幾分鐘,吳邪開始打小呼噜,李壞也姿勢别扭地被張起靈從吳邪身邊抓下去,他兩腿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也注意着沒壓到吳邪身上。
李壞怕驚醒吳邪,卻發現一旁睡袋被掀開了。但他實在不知道如何猜測小哥所想的事情,況且現在這個情況,張起靈真的思考了嗎?
李壞沒有和張起靈搏鬥的想法,而偷偷積蓄力量的肌肉一松懈開來,張起靈施加上來的力氣好像溫柔了幾分。
他摸李壞的頭發,很認真,一絲不苟,眼神卻依舊清淺得像是攪亂的迷霧,不如往昔深邃得可怕。摸了一會兒,把李壞摸出困意,李壞實在不明白張起靈的意思,但眼睛一睜一閉的幾秒,對方的臉貼近了過來,迅速下落。
他找了一塊最柔軟的地方,把李壞的肚子當成了枕頭,手臂也半環半抱着那截腰,也可以說是死死捁住。隔着單薄的内衫,張起靈呼吸的熱氣很淺,但都湧到了腹部周圍,感覺非常怪異。
李壞直接抓住他的頭發,差點就要扯,但猶豫了幾秒,張起靈無聲地順着他用力的方向動了動腦袋,斜斜注視着他,又像是小心翼翼地瞅。好像很可憐一樣。
雖然多半是錯覺。李壞無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掙脫,他看着張起靈面無表情的臉,隻能換了動作去揉一把,弄亂幾撮頭發,然後當做無事發生地松開了手。
吳邪還是睡得很香,呼吸聲越發綿長。
張起靈也閉眼了,身體蜷縮在兩個睡袋之間。李壞不畏冷,可以不弄好睡袋繼續這樣睡,但看他那樣的姿勢,卻總感覺是在欺負人。
他試探性戳了戳張起靈的背,感覺到手指下的脊背立刻繃起來,張起靈睜開眼睛看着他,眼裡沒有一絲迷茫。又或者應該是很迷茫。
李壞小聲道:“你不冷嗎?”
張起靈沒有反應,李壞這才察覺他好像有些呆愣。
可能是之前的冷酷印象太深刻,李壞還有些半信半疑,小聲地又喊了一下:“小哥?張起靈?”
小哥轉過頭來,和他對視,對視了許久,李壞都快把他的眼睛當成鏡子。他卻突然站起來,直接出了帳篷。
李壞直接癱了下來,不過幾秒,他又不放心地跟着離開帳篷。
張起靈沒走多久就帶着一件藏袍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從哪拿到的。
李壞和他回了帳篷裡,下意識縮回睡袋上。
眼看着他走近,李壞又發現他好像誤會了什麼,不得不制止他要把衣服蓋到睡袋的動作,再次問:“你要不要進睡袋裡睡覺?”
李壞問出這句話的後果就是張起靈确實進了睡袋裡,而他自己也從睡袋裡出來了。這種木乃伊型睡袋隻能躺一個人。
他不怕冷,也就任由張起靈擠了。
李壞打算換個地方休息,可張起靈進睡袋裡也不打算讓李壞離開,要不拽他手,要不抓他腳踝。
差點被絆一跤砸吳邪身上後,李壞也學乖了,反正這樣也不是不能睡。
這晚上因此歇息得十分焦灼,第二天啟程的時候李壞覺得像閃了腰,身上一直有些酸,他不自覺老是背手去按一按,可能是一晚上保持一種糟糕姿勢的緣故。
吳邪是睡好了,他也擔憂地發現,好運變憔悴了。小哥倒是一如既往誰都當做耳邊風,隻是偶爾聽幾句人話。
返回的路途遙遠,失去了阿甯隊伍的車隊,所有人隻能多多攜帶飲水,食物減半,其餘一切盡量丢棄。潘子的傷沒有惡化,他的身體狀态可以說是非常棒,目前不需要太擔心。
而李壞耐性很好的特點也在這種時候得到了顯現,他不需要多少食物,水也喝得少。與李常樂一同能節省許多東西。
每到夜晚降臨,衆人擠在一起取暖時,他會來到張起靈身邊。
張起靈仍然沒有開過口,還是一種無法交流的狀态,沉默比以前更甚,此時卻能熟練地伸出手來,向李壞讨要一個擁抱。隻是他抱的位置仍然有些低,是顯出依賴的奇怪姿勢,鼻息落到李壞的懷裡。
李壞起初本想将他拉起來,但他的手臂卻挽到身後,用力極大,李壞隻能跟着把腰一起挺直了。他卻又沒有再做出多餘的動作。
李常樂覺得有趣,看得啧啧稱奇,也沒當成一回事。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張家人血脈裡的本能罷了,在精神或者身體狀态不太好的時候尋求安全感。有則有,無則無,誰也不覺得心情好一些是一件壞事。
隻有這位張起靈、這個張家人運氣好,是屈指可數能将個活人抱到懷裡去的。
張起靈挨着他睡覺,吳邪也來挨着,然後胖子也來了,他發覺跟李壞擠在一起睡覺舒坦,眼睛一閉就能到第二天。
但在李壞問他“記得粽子怎麼做嗎”這句話後,胖子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他告訴紮西,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聽見這個問題了。紮西倒是不明白胖子什麼意思,隻是有些走神地敷衍幾聲。
總共經過半個月左右的跋涉,一行人終于聯系上阿甯團隊的人,在離開魔鬼城之後的公路上等到對方的車隊。
李常樂自然而然地去敲了車窗,與車隊為首的人說了幾句,又是等了半個小時的電話,成功征用了他們的一輛車。
李壞将他的行動都看在眼裡,可能也知道李壞覺得奇怪,他回頭到了李壞身邊,就說:“我在那邊有人。”
李壞聽到這話,不免有些詫異。
但更詫異的是張起靈。
當然,這不是指張起靈覺得詫異,而是指張起靈讓他們詫異。
這人思維沒恢複正常,居然正大光明坐在他們車頂,要不是吳邪心急火燎來攔車,估計他們都把人一起載走了。
李常樂十分郁悶,但又覺得在意料之中,他降下車窗,趴到窗上,還沒問什麼,吳邪就先奇怪地說:“你不和我回去嗎?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