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來的不隻黑瞎子一人,還有解雨臣及解家的幾個夥計。李壞聽到夥計這個詞,感覺不太對勁,但他還沒問,黑瞎子接過他手上的東西,一邊走一邊說,就解釋清楚了緣由。
别看解雨臣長得斯文俊雅,是個開公司的年輕老闆,但這人也有一技傍身,私下裡還有别的身份,解雨臣年幼時便師從二月紅,道上人稱二爺,是響當當的人物。黑瞎子口中的“道上”,李壞沒細究過,但不用思考也知道是做些不太正經的事兒。
講到這裡,畫風好像逐漸走偏起來了,但李壞隐隐也有些猜測,所以不覺多驚訝。他突然想到吳三省,想到吳邪,都是“爺”,甚至三省還讓潘子和大奎叫他“爺”。不過解雨臣看起來可不像是也幹那混事的人。
二月紅去世前曾交予一些陳年老事的資料給解雨臣。解雨臣于是從中找到了些東西,其中就有關于四姑娘山的一份,所以他就要來四川看一看,找一找,既然離李壞的房子不遠,黑瞎子推薦來李壞家裡駐紮,順便還能修整修整那破房子。
李壞直覺他話沒說完,但又不好問到底,黑瞎子不說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李壞想了想,總不能打聽人家工作的秘密,就問:“真的離我家不遠?”
黑瞎子唉了聲,笑道:“不遠,不過也說不上近。花兒爺願意來就讓他來,畢竟他是老闆。雖然他沒說,但我猜他應該找你有事。指不定還會說一些奇怪的話……到時,你别太在意,聽不懂就來問我,沒準兒我知道。”
李壞其實不知道黑瞎子嘴裡幾分真幾分假,估計謊話确實是沒有的,隻是不知道他哪句實話沒說出來,一兩句話藏住了,整件事的意味可就變了。而且解雨臣能說什麼奇怪的話?他搖搖頭:“這我家還是你家?”
簡直比房主人本人還要自在。
黑瞎子知道他沒生氣,一把攬過去,又像是往李壞肩膀上挂,讨饒般地說:“這有什麼區别。我在這說第二,也就隻有你可以稱第一了。”
這可是他家,他不稱第一誰稱第一?
李壞被他拖住,前進的步子也慢下來:“你們需要待多久?我這裡的環境不好,解雨臣應該會待得不舒服。”
他覺得解雨臣看起來就很貴,從第一次見面到後來熟了些時候所見的行事風格也很“昂貴”。也和他這小破屋不太搭啊,李壞可是倒在哪都能睡。
感覺像是怠慢了人,哪怕吳邪來,李壞都不會有這想法。如果吳邪來這裡,倒是感覺會發生很好玩的事情。
“我不太清楚,或許十天半個月?這都看老闆的歡心。”黑瞎子說,“至于環境怎麼樣,有的遮風避雨的房子就行,其他的花兒爺也知道安排,他來這裡就是别有所求,而且帶來的夥計又不是吃白飯的,現在應該在幫你修屋頂……你那屋頂破多久了。不過,他事情挺多,我覺得他不會留多久。”
他走着走着和李壞并行,在攬住李壞後又開始往李壞這邊靠,一袋子東西砸到李壞的右臂上,還差點把李壞擠出這條山上的小道。李壞不得不推了黑瞎子幾把,讓他走前面,不然這路都走不下去了。
黑瞎子在前面走得心不甘情不願,自然也不知道李壞覺得他有點奇怪。他細細觀察黑瞎子的背影,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硬要說的話就是一種下意識的想法,沒有來源,因為經常如此思考,所以下意識會覺得此時的黑瞎子有點怪。
感覺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這個想法無頭無尾,搞得李壞難得有點心煩,捋又捋不順。他以前都不覺得忘記了什麼事會煩心,怎麼今天會焦躁起來,李壞就這樣一路盯着黑瞎子的背,直到走回安靜的村子裡。
臨近門前的時候,黑瞎子卻突然停下來,轉身對李壞說:“你看起來活潑不少。交到新朋友了?”
“活潑?”這個詞有點古怪。至少李壞覺得和自己不太适配。不過他還是點頭承認了,算應該是新朋友和老朋友。
“你應該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問了才是關心,讓你知道我關心你不行嗎。好運。”黑瞎子摸了摸下巴,自顧自道:“——還是多見點人好。不然越活越沒人樣兒。我也不想在奇怪的地方找你。”
“你不提這事我還忘了。”結束一個話題的最好辦法,就是提起另外一件事,所以李壞沒有回避,反而說:“杭州的那個雨夜,你在做什麼?一會說忙,一會又偷摸跑來了。”
黑瞎子攤手,手上裝着糖和茶的袋子也在搖晃,一副很是無辜的模樣:“沒什麼,我是真的忙。所以隻是去那看看你的情況。”
李壞心說看什麼情況,帶着竊聽器的看情況是吧,說了跟沒說似的,他也不揭露出來,淡淡道:“所以你把那東西賣給吳邪,也不怕影響他?——你認識他?”
“喏,吳家的小三爺誰不知道呢。”當然,吳邪如果出了意外,自然有安排這計劃的人自己負責,何況還有李壞在,黑瞎子當然不擔心,不過他還是直到事情結束了,買了藥才離開。他想了想,又以很輕松的語氣說:“是兼職。反正你在那,我也放心。”保險嘛,誰也不嫌多。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管用的上用不上,未雨綢缪總不是一件壞事兒。
李壞有些無奈:“真不能說?所以三省找我去的事情和你也有關?”
“這就是你的原因了,别什麼都往我身上扯啊,好運。”蓦地,黑瞎子低頭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但還沒到能講清楚的時候,你又不願意想起來,就隻能先這樣,别怪我。”
大家,哪個大家,吳三省?這像是廢話,所以……解雨臣。他的腦海裡閃過吳邪那張臉,下意識朝門裡望去,站在屋檐下的青年穿着黑色羽絨服,靜靜地看着他們。解雨臣面上含着笑,眼角的弧度卻有幾分掩不住的淩厲。
他看起來又溫柔,又兇。李壞想,似乎還有點疲憊。可能是因為黑瞎子說的二爺去世了。
現在氣溫近十度左右,上下浮動不多,這片地區的溫度也就這樣了,頂多再往上跑到十多度,但這裡的風大太陽曬,李壞覺得解雨臣應該備了防曬霜。他看起來就是那種細心到極緻的人。
解雨臣是看見了李壞,還看着他和黑瞎子在門口嘀嘀咕咕,因為隔得遠,解雨臣也沒開口大聲招呼 ,隻是遙遙朝他擡了擡手,做派顯得有幾分矜持。
但李壞注意到解雨臣的手裡似乎捏着什麼。院裡的情形瞧着卻很沉默,解雨臣帶來的幾個夥計也垂頭喪氣地做工,去除破了大洞的房頂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