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壞“喂”了一聲,他就笑:“隻是問問。”
長神仙看向黑瞎子,面上居然也露出了笑,那笑顯得很微妙很奇異,然後他說:“各人有各人發洩情緒的方式。你該問你自己如何去發瘋。不過可能你也不了解你自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而發完瘋後,情緒清空,它會讓你理解一些事情。”
——理解一些事情?
長神仙的話猶如一個奇特的刻印烙在了黑瞎子的大腦裡,直到回到北京,他心裡都殘存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子。理智上黑瞎子不應該去觸犯一個定好的規矩,任何一個規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情感上他卻躍躍欲試。
長神仙還不打算離開那片荒地,用他的話說,就是他還有事情要做。在那個村子裡發生的事情還需要一個結尾,也許就在不遠的時間裡。等到一切結束,長神仙或許會離開。
李壞把魚缸放在黑瞎子院子的角落裡,裡面遊着的怪魚越來越正常了,仿佛一條真正的魚。隻要不仔細看着它、觀察它,應該沒有人會發現異常。
黑瞎子多了個新同事,或許也算不上,那個叫梁煙煙的女醫生隻是在解雨臣這裡兼職。李壞與她見過幾面,不熟悉,隻是點頭之交。
解雨臣在東北那邊找到了被燒死的神婆的女兒,那個女孩子知道她母親的異常,她曾經聽到了神婆自言自語的一些話——神婆是有些能力,通常情況下也不需要請神上身。那個時候,女孩子的身體詭異的不受控制,仿佛要加入到母親的奇怪行為裡去,她十分恐懼,便竭力逃走了。
她成功了,但之後卻不敢回家,待在家裡的母親也很快離開,再也沒有出現。直到現在,女孩子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壞不清楚後續的發展怎樣,似乎是解雨臣去負責處理了。在結束這件事後,解雨臣又讓黑瞎子和李壞做了一些關于黑瞎子身上的“東西”的變化的筆記。
李壞字醜,就讓黑瞎子寫,他寫完兩人核對一番,往上添油加醋了一些内容,又将兩人一路行程的軌迹記錄下來,再去找解雨臣。三人的思路觀念都不太一樣,解雨臣翻閱了一遍後開始複盤,他問,有時黑瞎子回答,有時是李壞。解雨臣皺着眉将那段時間的天氣情況全部羅列出來,對比筆記裡黑瞎子的心态變化,不難發現雷天就是它的活躍期。不隻雷雨,有時候還有突然的旱雷。
解雨臣有了一個極其大膽的猜測,這個猜測顯得很巧合,巧合到一般人都不會這麼想。可能天台上的焦屍的情況也有變化,一些說不通的地方也有了解釋的餘地,像是人是如何忍耐那種疼痛到達天台。其實筆記裡還有許多應該問到底的内容,像是藥草,究竟代指了什麼?為什麼會對這種東西有壓制力。但解雨臣沒繼續問,他們現在還沒到那種地步,知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有些問題現在還不需要答案。
後來黑瞎子繼續做打工人,李壞繼續窩在他院子裡睡覺,但也會跟着早起晨練。可能是因為習慣了,黑瞎子沒再找李壞麻煩,也不會不準他睡得昏天黑地。漸漸的,李壞那幾根白掉的頭發居然又消失了。
在年末的時候,北京迎來了第一場雪,凍在黑瞎子新搬來的大石缸子裡的“魚”也有了變化,李壞隔着一層薄冰,發現它身上的草長白了。一點白一點綠,很是斑駁。這時已經看不出來怪魚身上的拼接感了,好像那些蛇身草真的是它身上的魚鱗一般。隻是顔色怪一些。
黑瞎子都覺得邪門。
那面青銅鏡就丢在石缸底,魚也一直貼在鏡面上。
時間很快翻到2002年,黑瞎子也總算回歸自由身,不會有什麼怪東西趁他早上洗臉的時候想摁他頭。第一天他就帶着李壞去吃老北京銅火鍋,說是要慶祝慶祝,結果是解雨臣請客,來的人裡還有梁煙煙。
解雨臣挑的店自然沒有問題,主客都很滿意,指李壞吃得不錯,另外三人聊的滿意。他不感興趣,也沒興趣聽他們的“商業機密”,就時不時看窗外路燈下飄搖的白雪。李壞很想躺到外面的雪裡,可那薄薄的一層,一睡下去就會融化了,沾到身上還會濕漉漉的。
梁煙煙點到為止,先行一步,她壓根沒動多少東西。黑瞎子開了幾罐啤酒和解雨臣碰了碰。解雨臣見李壞沒喝,桌邊放着一罐可樂,就問他是不是喝不了。
黑瞎子當時就沒忍住大笑起來:“他一個頂十個,隻是喝酒對他來說是一件沒有意思的事情。喔,除了第二天醒來還會頭疼。很沒趣對吧?”
李壞聞言舉起他那罐可樂,在空中晃晃:“你懂什麼?這才是有趣,是快樂。”
黑瞎子又樂了:“你是指沒氣兒的快樂嗎?”
解雨臣也不禁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