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壞沒在意這個陌生的名字,倒是下意識問了一句:“那什麼時候回來?”說完,他就感覺這句話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張起靈聽到這句話,垂下視線去看他,兩人目光相觸,張起靈想了想,回答道:“一周或半個月。那塊石頭……”
李壞條件反射道:“我會看好它。”
張起靈說:“謝謝。”
兩人這次都沒帶行李,離開無名村的速度自然比來時更快,在明淨的陽光下如同兩隻上蹿下跳、在樹幹枝丫和山間飛躍的猴,十分放飛自我。行進速度之快——上一次讓李壞感覺追不上的還是黑瞎子。
如果說那時黑瞎子的表現是捉摸不定,弄不清楚到底用了幾分力氣,那張起靈的樣子看起來就是随時随刻都在全力以赴。
隻是白天還是比不得黑夜,兩人也隻能猖狂一會,見到人走出的明顯痕迹後,就得乖乖走上人該走的路,以免不小心用奇怪的姿态碰到來這裡遊玩的旅客。
兩人走了許久,終于到了公路邊上。他們又繼續走了段路,才搭上一輛去往鄉鎮的三蹦子。車主是當地嘉絨藏民,漢語說得很溜,滿面飄紅,看起來就是個健康茁壯的青年人。當然,在這附近做生意的人,相當一部分說話都對答如流。
路邊兩側不時見到些嘉絨藏族特色的石砌碉房,來時夜色深沉隻見屋裡燈火影綽,張起靈當然沒有多看,可走時陽光燦爛,天下清亮,自然能得以觀賞一番。
碉房瞧着确實是碉堡般的房屋,普遍修築三四層,也有沿着山體往上建了不知道多少層的。牆壁由大小碎石粘土逐層砌高,面上塗有白色圖案,如日月星辰之類,窗棂邊緣也勾出一條條圈住的白紋,整座牆體略微傾斜似梯,往高處便越來越窄,做出朝天的四角尖尖。
到處壘有白石,到處挂着白簾白帷,尤愛白色。房屋頂端可見慶祝節日時祭祀諸神所用的煨桑台,以及垂下五色無字經幡的插台。風幡作響,陽光溫暖,吹風泛涼。
李壞對這種有點像高塔的房屋很感興趣,過去的時候修這種房屋所需石材甚多,現如今時代進步了,内裡便換成了更堅固的鋼筋水泥混凝土,消耗的木材石料也因此少了許多。
随着臨近城鎮,特色房屋逐漸成了現代化居民樓,三蹦子終于停了下來。李壞翻身下車,給小夥子交了車費,又和他擺擺手,算是告别。
牛雜店是一家老店,打掃得幹淨,瞧着很有歲月的陳舊感,鋪面門口立着白漆的舊木牌,就寫着燒牛雜湯四個字。熱湯的香味聚攏在牛雜店門前,不走近還感受不到。
李壞要了兩碗不加辣椒的牛雜湯,還點盤烤土豆。店老闆似乎有些詫異,問:“一點辣都要不得嘛?”
李壞聞言就回頭看張起靈,張起靈還是點頭。這讓李壞十分懷疑,如果此時點個爆辣口味,張起靈是不是還是會沉默地點頭同意。
李壞也隻是心裡想想,就說:“上火了。最近得少吃點辣的。”
牛雜湯是燒菜,熱在一個大鐵鍋裡,看湯面的高度就知道這家店還挺受歡迎的。老闆舀好兩大碗的牛雜湯,又問他們:“吃香菜嘛?”話說着,筷子已經在往湯裡夾翠綠的香菜碎了。
好在張起靈還是點頭。他似乎在吃的方面上就不會搖頭,完全是來者不拒。
牛雜湯呈現出深沉的漂亮褐色,可以看見最上面那層油水。李壞淺淺嘗一口,不鹹不淡,還有股奶香味。兩人正喝着,那邊熱情的店老闆又問他們吃不吃牛寶。新鮮切片的,加進湯裡吃了對身體好,還熱乎。
李壞正拿起一個烤得裂開的洋芋,聽到這玩意,便有點頭疼,說實話他來這家店裡總共也就那麼幾次,好像每次都能碰到牛雜店老闆推銷他的牛鞭牛寶。李壞對此不感興趣,而且總覺得吃這東西怪怪的,心裡有些膈應,立刻開口拒絕:“都說了最近本來就火大,老闆,我們還年輕,已經不缺火了啊。”
“唉!就是年輕才要多吃點!這可是好東西啊!”店老闆說着,已經舉着一小碟肉片過來了,在他們眼前晃晃,“你不吃,你兄弟總願意嘗嘗鮮吧。”
李壞下意識看向張起靈,張起靈埋頭吃東西,兩耳不聞窗外事,見狀,李壞對老闆說:“他也不行,我這個朋友身體虛不受補。下次來的時候我肯定帶有很多朋友,一定給你點上幾份。”
牛雜店老闆歎了好大一聲,發現無人買賬,隻好回到木椅子上繼續坐着:“别他虛不受補了,推來推去的,你看着不也挺虛的。下次來我店裡還不吃點寶,你就别想出門了。”
李壞唔唔幾聲,一邊吃燙嘴土豆,一邊心想下次要帶也得帶潘子、大奎那種猛士。也不知道胖子對這些東西感不感興趣。
他和張起靈也不閑聊,紛紛速度解決完牛雜湯和烤土豆,就在店門口分開了,一個準備離開,一個準備回家。
李壞都邁出去走了好幾步了,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張起靈還在原地注視着他。怎麼?他也停下腳步,試探性朝張起靈擺手:“再見?”
兩人面面相觑,張起靈終于很是矜持地颔首,在李壞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朝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李壞心想張起靈還挺有儀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