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這麼一會,幾人稍微熟悉了些,但吳三省還是沒有解答吳邪心中的疑問,例如這輩分問題。李壞也當看不見他眼裡滿滿的好奇,隻覺得這人有點新奇,感覺他和旁人不太一樣。
李壞被他們領着去了杭州西湖孤山腳下,進了孤山街上的樓外樓店裡吃飯,旁邊就是吳邪的古董店子吳山居。坐這店裡還能欣賞窗外的西湖景,隻是這天氣寒,越看湖面越覺得冷,湖邊倒是有一片金燦燦的梧桐樹,更顯秋風蕭瑟。
吳三省拿着菜單點了幾樣菜,吳邪又往上添了西湖醋魚和龍井蝦仁,得了吳三省幾句笑罵,說他老吃那幾樣也不膩。他們作态并不生疏,所以菜單傳了一圈,最後到了李壞手裡。
李壞看了看,往上加了一道菜就不挑食地合攏了菜單。飯前上了些茶水,潘子和大奎又要了酒和一碟花生米。他抿了口茶,聽吳三省慢條斯理娓娓道來。說了片刻,先上了幾道菜,才知道這人是又想下墓了。
等等……下墓?這兩個字離常年蝸居在四姑娘山的李壞太遠,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說:“你又要幹這壞事了?”
嗯?為什麼他要說“又要幹這壞事了”?李壞并不想打開記憶匣子,卻莫名同時生出了心虛與不爽的怪異情緒。
吳三省答:“已經重新幹了好幾年了。”
李壞視線斜過去,看見潘子和大奎在喝酒,吳邪一邊像是夾炸花生米一樣地夾先上來的龍井蝦仁吃,一邊在聽,一副聽小故事的惬意模樣。
“讓他一起聽?”李壞擡擡下巴,面色透出幾分冷厲,“年輕人不學好,跟你盡學些壞的?”
吳三省十分熟悉他這反應,隻是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李壞居然還是這反應。啧啧,他是真的愛祖國的花朵啊。
吳邪左看右看,發現他和三叔說的那個年輕人正是自己,忍不住說:“那個……李叔,我隻是聽聽。我沒下過墓。”
吳三省聞言歎了口氣:“他爸才不讓他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隻是這小子天生的好奇心旺盛,越不讓他知道他越感興趣,隻是聽聽沒什麼的。而且……”而且什麼,他不再開口了,猶如說書人隻講了一半,然後醒木一拍就是請聽下回分解。吳邪想插嘴,又被他斥了一聲,就蔫了。
服務員把剩餘的菜送上來,吳三省立刻又熱情地招呼大家吃菜喝酒,很是高興。
吳邪顯然被吊住了胃口,李壞倒是心無旁骛,從不為這些言語所煩惱,愛說不說,不說就忘。菜的味道還行,就是那道特意點的西湖醋魚似乎有點翻了車,吳邪也說運氣不好,下次點就一定不錯。
喝了酒後身子會熱乎乎,李壞不免也沾了幾小口,他飯量不大,但酒也不多喝,幾道菜随意吃了點,筷子落得十分公平,叫人看不出喜惡來。倒是留意到吳邪悄悄瞄過來的目光,一眼又一眼,就跟李壞臉上有朵多好看的花兒似的,惹得人十分感興趣,所以挪不開眼。
酒過三巡,大家都吃飽喝足,也就到了晚上歇息的時候。吳山居早早關了店,唯一的店員王盟也下了班。吳三省讓李壞跟着吳邪住,他倒是匆匆忙忙帶着潘子和大奎溜了,完全不擔心。
“三叔好忙啊,也不知道天天忙些什麼……”難道真的是忙那些墓裡的事兒?吳邪也不清楚,隻知道三叔的蹤迹難找,人也難抓。
李壞拖着行李箱跟着他走進賓館裡,看見他開了個兩床的标間,因為家裡沒準備,就先這麼住上一晚,明天再說。
吳邪在外也不好意思喊李叔,結果女前台的“您和您的弟弟”把他尬得滿額冒汗。兩人進房間後,他才又喊了聲李叔,聲音裡有那麼些敬畏的意思:“您要是需要什麼可以喊我。三叔告訴我您從深山來,外面的情況可能不太了解。”
“嗯。不懂的會問你。”雖然他并沒有什麼不懂的東西就是了。
李壞打量下房間,兩張床挨得有點近,好在床的另外兩邊還留有走人的道。他拉開窗簾掃上一眼窗外的情況,又關上窗簾,坐在靠窗的床沿上,問吳邪:“你先我先?”
自然是長輩優先。
于是,吳邪眼睜睜看他從行李箱裡掏出換洗的衣物,進了浴室,不一會,淅淅瀝瀝的水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吳邪有心活絡氣氛,然而兩個人的氛圍太适合睡覺了,李壞反應總是十分溫吞。洗漱完後,哪怕他心裡還想問些關于三叔的謎語的問題,卻還是和李壞一樣頭挨着枕頭,就昏睡過去。
熟睡無夢,醒來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像是被敲了悶棍,雖然後腦完全沒有一點疼痛,分明是一覺到天亮。
李壞早起了。
真是健康的作息啊……
——然後吳邪就迷迷瞪瞪地睜大了眼睛。
李壞做完晨間洗臉刷牙之類的的清理工作,就把窗開了個小縫透氣,也不會吹到還在睡覺的吳邪。
隻不過他看窗外太久,不知何時窗外貼了一群鳥,都擠在那小窗縫口子面前,好多毛茸茸的鳥頭往窗戶裡伸,顯得尤為殷勤。多是麻雀,圓頭圓腦毛乎乎的特别可愛,麻雀群裡還有幾隻喜鵲和鴿子。黑白的花喜鵲翹着尾巴一上一下,鴿子的聲音則最為響亮,挺着鼓脹的鴿胸脯,咕咕咕聲的此起彼伏,以最少的數量叫出了最大的聲音。
吳邪坐起身,先是冷了個激靈,這才迅速套好衣服。他看過去,發現那些鳥在分享一隻切開的軟柿子。
李壞回頭看他:“吵到你了?”
吳邪搖了搖頭,注意到陽光照進房間的角度,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沒有。倒不如說是睡得太好了,現在幾點了?”他遲疑了一瞬,又補上個“李叔”。
“快十一點了。”
吳邪大為震撼,利索地從床上跳起來,李壞就看着他急急忙忙地刷牙洗臉。
“有什麼事情要忙嗎?”
“沒、沒有,李叔,您吃早飯了嗎?”
李壞想了想:“你還是叫我名字吧,總是這樣叫我,我聽不習慣。”而且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三叔會罵我……”吳邪嘟囔道,“但私底下我可以偷偷的。您、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