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之怕是對大人有些誤會,成婚那晚,本宮去國公府探病,他便以為是大人不好,也怪本宮未與他解釋明白。”
青羅頓了頓,溫言道,“大人與本宮不過擔着夫妻名分,日後遲早要和離,本宮與勖之來往一向注意分寸,從不逾矩,勖之心中亦頗有數,今日抱本宮回房實是一時情急,并無外人見着,大人不必過分擔憂。”
謝治塵心中酸澀,未及開口,便聽廊檐下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世子稍待,待奴婢通禀……”
春杏阻攔不住,裴勖之大步直行,撩起兩重帳幔,直闖入梢間。
謝治塵霍地起身,面色陰沉地擋在床前,隔開裴勖之望向青羅的視線。
青羅歎了口氣,“春杏,你先出去。”
春杏應了一聲是,偷觑了眼劍拔弩張的驸馬與世子,心道若是杜仲在,必不會鬧得如此。
誰想到裴世子去而複返,竟在窗下偷聽。
不知公主與驸馬說了什麼,她瞧着裴世子又急又喜,向來待人寬和的驸馬卻目光兇狠,便如要殺人似的。
裴勖之瞥了眼謝治塵,隔着他,問他身後的青羅:“阿羅,你早便打算與他和離?”
青羅望着謝治塵的背影,無奈道:“勖之,聽壁腳并非君子所為。”
裴勖之自是不在意君子與否,一副等不到答複便不肯走的模樣。
青羅擔心二人鬧起來,勖之如今處境原就艱難,皇帝多疑,傳入他耳中,不知要如何想,謝治塵一向穩重,因而先勸他道:“大人可用過晚膳了?本宮叫膳房再備些飯食?”
謝治塵豈會聽不出她話語中趕人之意?卻是冷硬道:“臣不餓。”
青羅語塞,裴勖之往常與他勢同水火、锱铢必較,今日倒是大度有禮,“無妨,謝大人要聽便由他聽吧,事無不可對人言。”
青羅心道若真是無不可言,世間還有秘密麼?裴勖之有時當真氣人。
“勖之,這是本宮與謝大人之間的事,原本無需與你說,”青羅躊躇片刻,仍是道,“本宮與謝大人的确有意和離,但眼下時機未至,亦不宜宣揚,望你能對此守口如瓶。”
裴勖之面露雀躍之色,瞟了眼謝治塵,問:“可是他欺負你了?”
“是本宮欺負謝大人,”青羅笑了笑,而今提及此事已頗為坦然,“當初成婚,是本宮逼迫于他。”
他二人一問一答,謝治塵夾在中間,倒顯得多餘。
他忍住将裴勖之趕出去的沖動,袍袖下的十指緊握,骨節隐隐泛白。
裴勖之望着他,唇角無聲地挑起,不無譏諷,對着青羅卻道:“所以,阿羅你與他如今隻是徒具虛名罷了?”
青羅無從反駁,謝治塵冷冷道:“公主一日未與謝某和離,謝某便是公主之夫。”
裴勖之顯是未将他這公主之夫放在眼中,繞過他,殷切囑咐道:“阿羅你早些歇息,我來是想與你說一聲,明日我去虎贲營了,過陣子才能來看你。”
腳步一頓,又道,“你不是想學騎馬,等你好了,我教你。”
青羅笑笑,正想回他不必,他已掉頭走了。
謝治塵轉身望着她,昏昧的燈焰中,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公主急着與臣和離,可是因裴勖之?”
青羅心道他與勖之不睦,竟連與她和離也猜忌到勖之頭上麼?
“大人誤會了,與勖之無關,勖之于我便如親故。”
謝治塵沉默良久,忽道:“公主若想學騎馬,臣亦可教公主。”
這也要與勖之比麼?他是真的不喜勖之。興許亦是畏懼人言。
青羅暗自歎息,面上卻隻笑笑,“大人放心,本宮不用勖之教。”
裴勖之不過随口一說,哪裡就能當真?
國公府連着太子,一舉一動皆在父皇眼裡瞧着,他怎好明目張膽地與她相交?
此番因杜村案,父皇怕是已對她厭惡至極,不知可會牽累母妃。
有阿舅在,父皇不會對母妃如何,且母妃頂了這些年的寵妃頭銜,自有她的處世之道,并非她前世以為的純善,隻是在她面前不提罷了,否則何以在宮闱之中保全她們母女?
思及此,她想起什麼,問:“大人,什麼時辰了?”
謝治塵道:“子正方過。”
青羅壓着脖頸咳嗽了兩聲,忙吩咐春杏将裴勖之追回。
見謝治塵望着她,解釋道:“此刻坊門已關,勖之回國公府,勢必要坊正開門,遇上巡夜的金吾衛,又是一番盤查,恐怕明早父皇便會知道他在平賢坊待到夜半,平賢坊中勳貴大族雖多,可公主府在平賢坊,父皇多半會起疑。”
謝治塵許久才道:“公主為了他,倒是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