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微微睜大，束華策沒有放過這細微的變化，語調越發柔和，“在我發現你酒量很差的那個晚上，你向我，親自，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了你們的計劃。”

“我本來不想出賣你的，可是時暮，你實在貪心。”束華策歎了口氣，“你的身邊，總是有太多人。”

“還有一個叫向之森的人，你一直很感激他，說他對你很好，他甚至在你們被處決，被沉屍大海的那天冒死救下了你。”

“可你知道嗎，他之所以救你，是因為他足足和二十六位華南高級軍官簽了賣身契，賣的就是你，好在那天你覺醒了朱雀之力，而他死了。不然你啊，早就被玩廢了。”

束華策命人将時暮放到座位上，陸續拿來些傷藥繃帶，草率取出時暮手臂上的子彈，裹上繃帶。

喋喋不休着，“你就是那樣的人，随随便便什麼東西，隻要對你散發出哪怕一丁點善意，你都能曲解接納，你根本分不清面前的是人是鬼，更也不知道哄騙你有多輕易！”

“一想到我曾經纏着叫你老師，而你其實比我要小得多！哈哈哈哈…時暮，你簡直想象不到我有多興奮！”

“我猜這個年朝，相當口蜜腹劍，他是不是把你哄得團團轉？時暮，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去表達，去承認，隻有束華舟那種對你毫不了解的人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到底是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

束華策用力擦了擦時暮面上的血迹，“你救了我，培養了我，而我造就了你，隻有我最熟悉你，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我們不該永遠在一起嗎？他們無非是貪圖你幾分姿色，你以為除了我，還有誰願意真的了解你。”

面前的人如提線木偶任他擺弄，凋零的生命竟如此美麗，束華策癡癡看了幾秒，後悔道，“我早該劃爛你這張臉。”

反被滿身猩紅染上幾絲氣血的時暮透着脆弱的美感，眼珠蒙了層隐約閃動的水光。

束華策喜上眉梢，神似時郝，不，現在應該說，那張神似束華舟的臉逐漸扭曲，癫狂起來，雙手顫抖着撫上時暮的臉龐。

時暮嫌惡偏過頭，束華策也跟着偏頭，黑光驟閃，時暮一時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你真該看看自己這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有多漂亮！”束華策幾乎要貼到時暮臉上，癡狂道，“哭出來我就原諒你，原諒你和别的人不清不楚！”

許久未開口的時暮聲音低啞，“ST基金會承諾了你什麼。”

“你想套我的話？”

時暮閉上眼睛不再動彈，束華策前傾着身體，“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就是了，我會不告訴你嗎。”

石蘭提醒道，“副會長，我們不能……”

“閉嘴，沒你插話的份。”束華策瞥了石蘭一眼，轉過頭熱切道，“那将會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壯舉，時暮，我們會一起成為天空的主人。”

聞言時暮睜開眼睛，冷冽如風的目光推動束華策繼續說下去。

“神力本就該為人類文明的延續做出貢獻，隻要我們有足夠的能源，我們可以在空中建起高塔，海洋陸地危機四伏，但人類還擁有天空。”

“你控制了孫燃。”

“沒錯。”束華策直視時暮，帶着些傲慢，“朱雀，青龍，白虎，玄武，我都要，為了人類的未來祭出神力，是他們的榮幸。”

“時暮，别擔心，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會活下去，我已經為你找到合适的心髒，那時送你離開華中隻是迫不得已，你看，我現在已經找到你，我們會一起見證天空塔的誕生。”

一聲輕笑傳入幾人耳中，時暮冷漠道，“滿嘴謊話。”

“新紀元年，世界範圍内地下城計劃啟動，隻有華北，憑空出現地下堡壘，人類得此庇佑，往後百餘年，玄武之力不曾現世。”

“你向來自诩聰慧，怎麼會沒有推測到玄武早已消逝的事實，華南一朝覆滅，華東海岸人造海嘯，華北基地陷落，華西又會因為什麼毀滅？這就是你口中的，為了人類的未來。”

束華策面不改色，好聲好氣道，“不是所有人都配擁有未來，時暮，我以為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你忘了嗎，你所遭遇的一切，帶給你痛苦的那些人，他們有什麼資格活……”

“你還想打着為我好的名義做多少事？”

聞言束華策怔住。

“給我痛苦最多的人，不是你嗎。”時暮雙眼凝神，目視正前方，“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五年到底是誰，不間斷地在我身上做實驗，劃在我身上的每一刀，打進身體的每一支針劑，無數個求死不能的瞬間，你不是，一直在旁邊看着嗎。”

“束華策，我和你的關系，最親密的時候也隻是朋友，你喜歡臆想，可我不喜歡，我和你從來不是一路人。”

束華策啞然失笑，“你想和我撇清關系？你居然想和我撇清關系？時暮，你以為你撇得清嗎，整整十二年，你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麼狠心的一面？是誰？是那個年朝？是他教你這麼和我說話的？”

聽着逐漸陷入瘋狂的聲音，時暮不動聲色摸住腰間的折疊尖刀。

身後的石蘭隻見一道光亮閃過，輪椅上坐着的束華策瞬間被時暮掐着脖子拽起來，一把尖刀抵着束華策的脖頸，滲出淡淡的血絲。

“立刻返回華南司令部。”

束華策聽着耳後透着虛弱的聲音不以為然，“回去你又能怎麼樣？給你的隊員收屍嗎？”

尖刀沒入皮肉，血液源源不斷滲出。

石蘭無聲後退一步，緩緩摸上腰間的手槍，卡扣聲響起的那一秒，白光閃過，尖刀深深刺入石蘭手心，時暮擡腳将束華策踹向右側士兵身上，閃身靠近左手邊持槍的士兵。

咔嗒幾聲輕響，時暮拽過槍管一口氣卸了士兵的彈匣，将近二十厘米的弧形彈匣狠狠擊向士兵眼部，一聲痛呼，沖.鋒.槍瞬間易主。

彈匣嵌入。

砰——！時暮一槍爆了士兵的頭。

另一名士兵隻接了一下束華策，舉起槍那一秒，一梭子子彈打穿束華策，沒入士兵體内。

撲通幾聲，機艙死寂一片。

石蘭的手被死死釘在地上，時暮緩步接近，這時候石蘭才注意到，面前的人，根本不确定她的位置！他在聽聲辨位！

石蘭輕踢上機艙，一發子彈順着聲響射出，石蘭作勢用力拔出手心的尖刀，癱倒在地。

安全了。

石蘭噤聲趴着，緩緩朝地上的手槍摸過去，不想時暮竟折返回來，蹲在她面前，那雙眼分明無神，卻準确勾起地上的手槍轉了兩圈，輕聲道，“自作聰明。”

石蘭睜大眼睛，槍口瞄上眉心，臨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時暮淡淡的一聲，“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