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還說年朝色令智昏的宋予君,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是正确的,發現美欣賞美沒有什麼不對,眼下便多看了幾秒。
年朝倏地飛過來一記眼刀,宋予君轉着眼珠移開視線,兩三步告退離開司令部。
被一片陰影遮住光線的時暮緩緩睜開眼睛,年朝裝作不知情,“不是說好我去接你嗎。”
時暮站起來,随意說着:“散步走到這裡了。”說罷拿出路上買的巧克力,“你愛吃的。”
時暮的餘光看向年朝身後分散着走下來的大堆軍官,在中間位置找到了那個被簇擁的人。
章懷湛,華東基地明面上的最高領導人,一個和年朝有着血緣關系的人。
模糊年珩死因,放任年朝幼年背負殺人罪名,輕易将他放逐出華東基地,将長大後的年朝推向風口浪尖,讓他成為衆矢之的,會是他的手筆嗎。
對着章懷湛的方向掃了一眼,瞬間掩去的寒意快到來不及捕捉,時暮主動牽上年朝的手,“糖太軟了,不好吃。”
接過那一小盒糖,年朝神色無疑,問:“喜歡夾心硬糖?”
時暮點頭,和年朝往外走,“檔案修複進展如何?”
“不算快,大概明天中午完成修複。”年朝放慢腳步跟在時暮身側,問道:“有新發現?”
時暮點頭,“我看了些泰城的資料,在淪陷之前,泰城是華東基地的主要選址之一,被排除在外的原因是地理位置不佳,但是泰城離海岸線較遠,相較那時的情況,遠離危險才是主要的,卻因為這個理由被排除在外。淪陷後不曾收複,那幸存者的下落呢。”
兩人一路走到車前。
九月底夜晚微涼,受火山爆發影響,未來氣溫還會持續下降,今年的冬天将格外冷。
副駕駛的座位上放着厚厚一條毯子,時暮拿起毯子蓋到腿上,對上年朝的目光,分析道:“保險箱是六七十年前流行的産物,淮香帶回的建築木闆使用年限大概有六十多年,泰城七十年前淪陷,最早的村民是泰城幸存者的可能性很大。”
七十年前對病毒抗體有重大發現的泰城卻淪陷了。
年朝:“需要實地探查。”
“沒錯。工作量會很大,泰城被二級感染者占據,十分危險。”時暮停頓幾秒,“我要親自去泰……”
“我不同意。”
話還沒說完便被年朝打斷,時暮握上年朝的手,聲音柔和了幾分,“年朝,我們不清楚對方引發海嘯的具體原因,但至少,應該讓我先離開,我總覺得…這件事和我脫不了幹系。”
年朝一下握得很用力,不容拒絕道:“别想着我會放你離開。”
良久,時暮帶着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安心,低低應了聲“好。”
年朝單手握着方向盤倒車,餘光看到一側的時暮斜靠座椅面朝自己,這是個下意識親近的舉動,隻是此刻,年朝心底的難言苦澀越發濃烈。
感染程度39%,味覺失靈,痛苦加劇,毫無求生的想法。
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時暮都在離他遠去。
通向公寓頂層的電梯運行了二十七秒,年朝反複撕扯的内心在時暮揚着淺笑等他開門的第三十五秒分崩離析。
時暮換上棉拖走出去半步,猝不及防被年朝抱起,放到玄關處的鞋櫃上,短短幾秒時暮飛速思考自己的行為舉動,難道是因為給年朝買了巧克力?
年朝不自然的全身用力,時暮甚至可以聽到他緊握指關節發出的輕響。
“你也會向他們坦白,那我呢,你什麼時候會向我坦白。”
年朝緊閉了下眼睛,再睜開便多了抹暖色,那顔色很突兀,讓時暮想起年朝向他表白那天,當時他眼裡分明是多了一抹冷色。
如果這些顔色不來自年朝的眼睛……時暮看了眼頭頂的暖白色燈光,瞳孔震顫。
那一天的年朝,哭了嗎。
時暮伸手抹去年朝眼角将要溢出的溫熱,這一刻他又變回記憶中的小潮,時暮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你想知道什麼?”
“不管什麼,你都會告訴我嗎?”
時暮稍微回神,遲疑的神情被年朝收入眼中,年朝把頭靠在時暮肩上,時暮看了眼白色腦袋,無端想起昨晚的夢,白色和大白鲨。
短暫的無聲時刻,有什麼改變了。
“你不會告訴我。”年朝的聲音低沉許多,時暮肩上的重量驟然消失。
年朝兩手撐在時暮身側,眼中暖色不再,灰眸透着危險的信号,“沒關系,我已經知道了。”
窸窣幾下聲響,一側的糖罐傾倒,十幾顆糖盡數滾落出去,年朝拿起一顆不太圓滑的糖,單手挑開包裝袋,裡面裝着的哪裡是軟糖,分明是微.型.竊聽器。
時暮的目光在門口的方向停留一瞬,隻見年朝将竊聽器捏了個粉碎。
現實與夢境逐漸重合。
再一次聽到年朝說,“為什麼隐瞞,告訴我。”
時暮整個人僵住,逃避的本能湧上心頭,不顧一切拽向手邊的門把,他的動作很快,轉身間一邊手肘抵上年朝脖頸,擡腳将年朝踹到兩米開外。
這個距離足夠他出去了。
把手轉動,咔嗒,門開出一條小縫,時暮拉開房門的那一秒,腰間驟然多了一股力量将他整個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