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無慘此鬼還活着的時候道德感就已經跌破了底線，成為鬼之後為非作歹千年之久，道德感更下一層樓，對弱者竭盡踐踏，對強者竭盡拉攏，除了滿足他的掌控欲之外，就隻為了求一條活路，他要長長久久的活，比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類活得更久更好，他要他的暗夜王朝萬萬年。

此時豁然想明白了一個他一直都疑惑的道理，轉眼又是換了一副新嘴臉。

他抓在青川裴胳膊上的手驟然放松，摟上了青川裴的後背，整個鬼放松了身體，對青川裴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來。

“是我錯了。”他笑道，“我先前誤會了你的意思，早知道你有這個心意，我就會答應你了，原來你隻是想要……我。”

青川裴看着他微笑，并不回話，無慘心裡也沒底，他摸索着想去牽青川裴的手，被青川裴輕輕甩開了。

無慘此刻也噤了聲。

“你這張嘴啊……”青川裴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輕吻在他的側臉，“一句真話都沒有。”

“不過也無妨。”青川裴猛地把他禁锢在懷抱裡，綢緞一樣順滑微涼的發絲垂落下來，青藍色眼眸中的冷意更勝，像萬年不見天光的頑石堅冰，“我知道你的壞，知道你的殘忍，知道你最不堪的人格，最低劣的信譽……正因如此，我對你壞一些，才不會心疼你。”

人與器物的區别是什麼呢？也許是人生來就有情感，就懂愛恨，人的壽命很短，可人族萬年昌盛，從前是，今後也是，精怪妖鬼神仙佛祖都在這顆星球隐去存在的時候，人族仍然繁榮昌盛。

所以所有的精怪都在模仿被神明偏愛的人類，模仿人的身形，人的愛和恨，人的欲與求。

鬼的時代早晚會結束，因為接下來是人的時代，但在結束之前的有數的夜晚，青川裴都情願和最惡也最美的鬼溺死在黑夜的燈火輝煌中。

“我們會一起下地獄的。”青川裴咬着無慘的喉嚨，就像狩獵一樣咬住獵物的要害處，“一起魂飛魄散償還罪孽，也好。”

無慘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長的黑夜，外面的黑夜已經到了白天，又從白天輪轉到黑夜，明天的太陽會照舊升起，明天的黑夜也會如常到來。

青川裴的手擋住他野心勃勃的眼睛，那是一雙不會騙人的眼睛，無慘其實從來都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他的高傲和不屑都藏在他的眼睛裡，而青川裴最喜歡的就是他恐懼的模樣，像被雨水澆透了的貓，對人類和風雨無能為力的恐懼着。

“你最漂亮的就是這雙眼睛。”青川裴輕笑，蓋過無慘的嗚咽，“我允許你的貪婪，我允許你向我祈求。”

他扼住無慘的脖子，掐着他的下巴質問：“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我要……活着。”

無慘這一次真的流下淚來，可他自己不知道，青川裴愛死了他這雙貪婪的紅色眼睛垂淚的模樣。

“我不能……不能死……”

我要活。

我要長長久久的活。

我要站在太陽下堂堂正正的活。

“準了。”

青川裴走得悄無聲息，路過鳴女身邊的時候讓她不要吵醒無慘，鳴女隻是從發絲間對他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詭異表情，

因為這裡除了青川裴沒人會吵鬼舞辻無慘。

“喂，大個子！”

青子在黑死牟身邊吵吵嚷嚷，吵着要玩他的刀，黑死牟不厭其煩地糾正她：“叫我師父。”

青子瞪着他，抿起嘴巴不說話。

“青子。”黑死牟叫她的名字。

青子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屬于能煩死狗的那種，精力十足，小魔女沒了玩伴就逮着黑死牟一隻鬼禍害，黑死牟久違地感覺到了上升的血壓。

戰國時的武士家族階級分明，哪怕是最受寵的孩子也不敢這樣對家主和父親。

“不嘛不嘛……”青子又耍賴，“都學了一個晚上了，我不想練了。”

“不行。”黑死牟把她提起來，青子雙腳離地，馬上不滿地大吵大嚷：“我才不要叫你師父！黑死牟，上弦一！你竟然敢這麼對本小姐！”

她就那麼鬧，黑死牟也沒生她的氣，直到小女孩發現大吵大嚷不管用，才委屈巴巴一噘嘴，看着就是要哭。

“劍士從不落淚。”黑死牟教育她，“不許哭，站直身子。”

青子扔了木刀，抱住他的腰：“爸爸！”

“……”

“爸爸！爸爸！”青子用腦袋蹭他拱他，“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最後還是休息了。

青子被遮掩了六隻眼的黑死牟抱着，買了一大堆的零嘴，吃個糖稀還糊了一臉。

路邊窮人家的孩子羨慕的目光集中在青子身上，黑死牟穿着傳統的東洋服飾，看氣質非富即貴，青子雖然換掉了洋裝，頭發也好好地盤起來了，但一看她白嫩的手和臉，就知道她從未吃過生活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