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很愛你呢。”青川裴仰躺着,“累,你知道爸爸為什麼想要殺死你嗎?他并非是不愛你……因為你是鬼,你要吃人,而且你已經吃過人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吃掉的人,會是别人的爸爸媽媽,是别的爸爸媽媽心愛的孩子?那些失去了家人愛人的人們要怎麼辦呢?”
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猛然被問到,讓他十分疑惑,他覺得青川裴說的有些道理,可是,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爸爸可是要殺死他啊。
“可我,隻是想到外面去。”累伸出了手,舉到空中,他的手指上纏着幾乎透明的蛛絲,“變成鬼,就可以到外面去了。”
那無慘呢,他也想到外面去嗎?青川裴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無慘一開始是不是隻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然後他變成了鬼,又想去追尋陽光,人總是會對得不到的東西擁有強烈的執念,仿佛生來就是有無窮的.欲.望,得到了又覺得不夠,要追求更多更多,一開始會被良心束縛,可若是追求的東西太有誘惑力,那麼道德和底線就可以放棄,甚至可以冒生命危險。
鬼再可怕,也是人變的,鬼是卑劣的人,而人類的卑劣,是比鬼可怕千萬倍的。
青川裴似乎明白為什麼無慘會對青色彼岸花如此執着了,他想到外面去,不想一直躺在床上等死,變成鬼之後的确獲得了力量,但同時也被剝奪了曬太陽的權利。
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除了老鼠臭蟲之外,還有鬼啊。
鬼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而且非常危險,死亡對鬼來說才是解脫。
青川裴摟着小鬼昏昏欲睡,蠟燭一直燃燒着,帶着溫度和光芒,像個小太陽。
小孩子其實都很怕黑吧,但是變成了鬼之後就再也不能行走在陽光下了,青川裴輕拍着累的後背,想哄孩子睡覺,結果先把自己給哄睡過去了。
上弦之零和下弦之五不再出現之後,黑暗之中的鬼們才敢活動,幾隻女鬼在看不見天光的閣樓上交談,她們名義上是家人,可彼此之間并不熟悉,隻是走投無路報團取暖的弱小鬼物,被獵鬼人圍剿,幾乎要趕盡殺絕的時候,才祈求于下弦之五來救救她們。
“青川大人和累不太一樣呢……”
她們一開始知道這是上弦鬼之後都吓得不清,身為下弦的累平時就把她們當成玩具,不遵從累的要求活命令的鬼,或是被切割,或是被奪走智力,又或是被吊在日光之下,燒得灰飛煙滅。
明明大家都是因為害怕獵鬼人才想要同伴的,明明沒有人想進行這樣意義不明的過家家的,在這裡的日子比從前東躲西藏又能好到哪裡去呢?這裡隻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遊戲,而這遊戲卻決定着她們的生死。
“十二鬼月之外,為什麼還會有一個上弦之零呢?”她們都聽到過青川大人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但是他卻沒有受到詛咒的懲罰,隻有他認真地将累的遊戲當真。
可是這個鬼的栖息之處好像真的變得像個家了。
強大的鬼是絕對不會對弱小的鬼有什麼好臉色的,鬼之間就是這樣的弱肉強食,可是青川裴他似乎不是這樣想的,而且能得到淩駕于所有上弦月之上的數字和地位,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青川裴可不知道有一群鬼在議論他,直接睡了個昏天黑地,他罕見地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正紮根在一片美麗的山野,身邊不是亂七八糟的怪物死人,而且各種各樣的鮮花。
他舒展着花瓣,努力曬着太陽,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突然有一隻手薅住了他的花莖,一把将他從地裡拔了出來,青川裴大叫着,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張帥得冒泡的臉,就是那對血紅的眼珠子正兇惡的瞪着他,讓他一陣發毛。
“曬太陽,舒服嗎?”那個人獰笑着對他說,“我也想曬太陽,所以,讓我吃掉你吧!”
“哇啊——”
青川裴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胳膊腿兒都還全着,檢查内丹之中的原型,還是那缺了點花瓣的青色彼岸花,并沒有被惡鬼啃得面目全非。
“青川裴,你在做什麼?我剛才吩咐的事情,你聽到沒有?”
枕邊的彼岸花傳來無慘的聲音,青川裴抓抓頭發,怪不得會夢到無慘,原來他真的說了什麼。
他又躺了回去,懶洋洋地回答:“沒有,剛才睡着了……再說一遍好嗎?”
他聽到那邊的無慘深呼吸的動靜,很好,看來鬼王正在慢慢學會控制情緒……
“會有獵鬼人去往蜘蛛山,讓累把他們都殺死,尤其是……那個帶着耳飾的小老鼠。”
“為什麼一直那麼執着于那個耳飾?”青川裴很好奇,“是有什麼淵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