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鬼驚訝地擡起頭看着這個青色眼眸的高大男人，在看到他眼中的“上弦零”之後，又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

青川裴等了好久也沒等到有人回應他，還以為自己又被人讨厭了，在地府的時候他就經常被人無視，早已經習慣了，這絲毫沒有打擊他的熱情，他開開心心地在這間破房子裡翻箱倒櫃，翻出了幾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衣服，都已經爛糟了，正好拿來當抹布。

他興沖沖地把衣服撕碎，分給每一隻鬼，連累都沒能幸免，必須勞動，打掃這個勉強稱之為“家”的地方。

“累可是我們的一家之主啊。”青川裴鼓勵他，“不可以讓其他的家庭成員幹活兒但是自己歇着。”

引水的小法術連修道的人族都能做到，更不用說青川裴這樣的植物成精了，他打了個響指，屋子裡的破瓦罐裡就盛滿了水，方便涮洗抹布。

“快點開始吧！”

其他的鬼畏懼于上弦，聽話地動了起來，青川裴看着家裡的破木地闆爛窗沿，盤算着明天去買點紙和漿糊把窗戶先糊上，然後砍點木頭補地闆，再去買些蠟油回來，家具可以買也可以現做，實在不行跟無慘打個招呼直接搬運無限城裡的……

兩天之内，這棟房子已經被修補地像是個正常的居所了。

這是累之前在角色扮演的遊戲當中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他們真的好像家人一樣在一起做家務，親手修補和搭建名為“家”的建築，就像普通人一樣。

當累還是個人類的時候，他沒有做過家務，因為他的身體狀況不足以支撐他勞動，所以他也沒有朋友，因為他不能出去玩。

一個天生羸弱，沒有健康身體，必須卧病在床的人類。

他有時候會怨恨自己的父母為什麼要将他生下來，可是他真正的母親曾在血泊之中同他道歉，為沒有給他健康的身體而道歉，他每次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去恨她。

而他真正的父親在發現他吃人之後，就要殺了他。

那樣的家人，他才不想要。

這破房子終于像個樣了，青川裴欣慰地躺在了剛剛鋪好的床上，被褥是他從無限城拿的，還是無慘屋子裡的那一套，青川裴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還能聞到屬于無慘身上的鬼氣。

“舒服……”青川裴翻了個身，戳戳手裡的彼岸花，“無慘。”

“聒噪。”無慘的聲音很快傳來，“你又有什麼事？”

“好像沒有。”青川裴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我想你了。”

“……”

無慘那邊再沒有傳來聲音，青川裴等待了一小會兒，發現無慘真的不想和他說話之後，他起來把屋裡新買的蠟燭點上了，這地方還沒通電，不能用點燈，但是鎮子上的蠟燭和燈油是管夠的，鬼都很怕陽光，白天的時候隻能躲在被遮得一點光都不透的屋子裡。

溫暖的光照亮了屋子的一角，四周都籠罩在朦胧的燭火下，顯得異常溫暖，累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他又把門關緊，将光隔絕，也阻斷了門外的黑暗，其他的鬼仍然在黑暗裡擠成一團，但氣氛要比之前緩和得多。

“怎麼了？累要和我一起睡嗎？”青川裴已經習慣了晝伏夜出的鬼怪作息，反正他在地府的時候也不分白天黑夜。

累踩在新修補好還打了蠟的地闆上，腳下不再全身灰塵，這裡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點着溫暖的燭火，青川裴的長頭發因為在床鋪上打滾而散了下來，他随手把無慘給他買的發帶纏在手腕上，對着累招手。

“累，過來。”

累跑過去，掀起了被窩的一角，雖然鬼的身體冰冷，但他恍惚地認為自己從燭火中汲取了一點溫度，縮在大個子上弦的懷抱裡，仿佛回到了遮風避雨的港灣。

“累，和我說說你的爸爸媽媽吧。”青川裴把他裹在被子裡抱緊，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你還是人類時候的爸爸媽媽是什麼樣子的呢？”

他們都知道現在這個家隻是一群沒有血緣關系的鬼在累的脅迫下玩過家家，累并不沉迷于這虛假的羁絆，隻是聊勝于無。

他一直都在尋找的羁絆，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他們發現我吃人，要殺死我，于是我殺死了他們。”累的聲音很小很小，“媽媽說，對不起我，因為沒有給我健康的身體。”

青川裴又想起無慘那個陰森的笑來，他說累和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