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馬哥,吃了沒?”
孟婆站在奈何橋當間,正握着勺子給排着隊走上奈何橋的魂魄們盛湯,就在一衆或哭嚎或哀怨的幽幽鬼泣中聽到了一個活力滿滿的聲音,頓時一陣頭疼。
牛頭馬面對着冥河邊兒上的花叢中笑了一下,那一片紅慘慘的石蒜花之中顔色分明地生長着一株青色的花,正起勁兒地搖晃着花莖,片刻之後,花叢之中就出現了一個笑吟吟的青年對着他們這邊揮了揮手。
“沒吃吃去,叫孟姐姐給盛碗湯喝喝。”青年砸了咂嘴,孟婆握着勺子的手捏得死緊,自從千年前這小子聽了地藏王菩薩講經化了人形,一天到晚的嘴就不閑着,話實在是太多,非常影響她的辦公心情和效率!
裴青睜着兩隻青藍色的眼睛打量着那些神色各異的魂魄,他是冥河邊上那一大堆的石蒜花裡唯一一株青色的,興許就是這點不同才讓他有了機緣造化,否則這堆養來吞吃鬼氣怨氣的植物裡萬年也出不了一個開了靈智的。
“孟姐姐,你不要總是皺着眉生氣,否則真的會變成老婆婆的。”裴青實在無聊,又試着和孟婆搭話,孟婆并不像凡人杜撰的那般是個佝偻的老妪,而是一位絕色美女。
孟婆美麗的臉上勾起一個笑來,經過她和上級不斷地反映情況,上面很快就會把裴青這個碎嘴子花仙給外派出去出外勤,她很長一段時間内都不用再忍受這個話痨同事打擾她工作了!
“小裴啊。”孟婆眼疾手快地給一個不願喝孟婆湯的魂魄灌了一大口湯下去,一邊和裴青說話,“你在咱們地府當臨時工都當了好幾百年了,領導估摸着快派給你外勤任務了,你好好實習,早晚能轉正,做新時代地府的優秀公務員啊。”
“真的?”裴青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他高興起來,果然才等了沒一會兒,身穿紅袍的陸判官就夾着一封文件過來了,看到裴青期待的眼神,他哈哈笑起來,“看來孟娘子已經同你說過了啊。”
裴青對這位雙目如電,剛直不阿的判官很有好感,聞言連忙點了點頭,陸判官徑直來到裴青身邊,将那封蓋了紅章的文件遞給他,“你還有一樁因果沒能了解,這次外勤,你需得将因果了解,方可轉正,難度不小,但也是對你的考驗。”
裴青有點意外,他千年來未曾踏出地府一步,也就是這些年地府通了網他才沒那麼無聊,鼓起勇氣加了鬥戰勝佛的微信,但也沒說過話,哪裡來的因果?
“這就是你自己需要面對的了。”陸判官是四位判官裡最随和的一位了,他拍了拍花仙的肩膀,“記得對凡人好一點,莫要犯了戒律。”
陸判官也曾與一凡人交好,視對方為摯友知己,他怕草木成精的裴青對待凡人沒個輕重,又徒增了因果,“此行我也交予你一個任務吧,算作你的業績考核,你在凡間行走,遇到不平不公的事情,要讓善者得到善報,好事得到弘揚,使惡者受到應得的懲處,為冤者平反昭雪,做不到也無妨,最要緊的是你趕快了結自己的因果,這樣才能轉正有編制,地府現在也跟凡間一樣管得嚴了,早點成為正式員工,以後逢年過節還能放假,你不是一直想見你的偶像鬥戰勝佛嗎,說起來你和他以前還真有點像……從前他還是孫大聖的時候,也是個愛說愛笑的。”
“好。”裴青欣然同意,陸判官帶着他走過了黃泉路,逆着新死的幽魂朝鬼門關去,邊走還邊囑咐,“你這次出差呢,是去東洋,我隻管送你到地方,至于是什麼時辰,要看與你有因果的事物在什麼時間點了,你一朵花在外面,要守規矩,可别忘了入鄉随俗……”
“知道了知道了。”裴青站在鬼門關處對着前輩揮手,“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
“你這小子,就是嘴上說得好聽。”陸判官忍俊不禁,“去吧!”
裴青第一次踩在人間的土地上,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裡的氣息很雜,有活生生的生命特有的那種暖意,也有陰森森的鬼氣,不過這鬼氣的濃度讓裴青有點奇怪,按理說陽間不會有這麼多的……鬼?
他穿着一身青色長袍,站在燈火輝煌的街道上,周圍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沒人注意這個俊朗的長發男人是突然出現在街頭的。
裴青聽着周圍人叽裡呱啦地說着東洋話,思維有些跳脫,他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起一個東洋名字方便交流……石蒜在東洋好像有更好聽的名字,是叫彼岸花。
那我就是最特别的青色彼岸花。裴青有些得意地想着,自己和普通的彼岸花是不一樣的。
周圍的人有的穿着傳統的東洋服飾,有的則穿着西洋的禮服,裴青環顧四周,發現這裡的時間好像比他來時要早上百年。
百年對于出了人間之外的其他兩界來說是十分微不足道的,但凡人雖然渺小短命,創造力卻是無窮無盡,給他們一點時間,他們就能做出翻天覆地的成績來,裴青不讨厭凡人,因為他幾乎沒有見過活着的凡人,他也是第一次來人間。
他站在那裡,服飾和氣質都和周圍格格不入,人們走過去的時候對對他頻頻側目,裴青感到了一點尴尬,但他的尴尬很快就被一聲尖叫打斷了。
裴青順着騷亂的方向走了幾步,擡頭望去,看到了一個頭上有疤痕的少年正掐着一個青年,将他死死按在地上,那青年掙紮着,嘴裡發出些意義不明地低吼來,裴青走進了些,在那人身上聞到了一絲血腥氣,還有……鬼氣。
“咦?”裴青歪了一下腦袋,“鬼?”
他這話是用東洋話說的,音量小到幾乎微不可聞,但立刻他就感覺到一個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裴青微微側過腦袋,與那人對上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