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進了門，褚舜英的視線先是落在那俏麗的身影上輕掃了一遍，見人無礙，本是一路緊繃着的心松落下來，又氣她一言不出便獨自到這兒來應付這種無賴。

内心的情緒正複雜交織着，視線上移時又撞見林蓁蓁癡癡望着她的眼神。

褚舜英還未回味過來這眼神的含義，頓時心下不自在地暗道怎的總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也怪不得林蓁蓁犯病，蓦然回首間，身着銀色戰甲的女子模樣實在太過俊俏，不同往日她熟悉的平和溫柔，更平添些肅殺冰冷，實在叫她挪不開眼。

褚舜英斂目收光，将視線從林蓁蓁身上收回，繼而眼神低垂，望着地上發抖的孫連虎，輕嗤道：“大人方才不是叫罵旁人胡謅，怎的現下倒反過來了。”

孫連虎哭喪個臉一言不發。

林蓁蓁心下一動，先一步踱至褚舜英身前，冷冽開口道：“孫大人眼下可信了？”

孫連虎立刻啄米似的點頭，早知會惹上麻煩，他哪裡還敢動這心思！

林蓁蓁輕笑道：“還需不需要我們證明一番，好叫大人相信相信？”

孫連虎又立刻将頭狂搖，作為定城的居民，飛雁營的裝甲他怎能認不得，更何況此人身着的輕甲質地不俗，流線輕盈，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穿得的，他做買賣多年，慣會察言觀色捧高踩低，不管她們是不是真的，都犯不上去冒這個險。

林蓁蓁收斂了神色，平靜道：“甚好，隻是你差人欺壓百草堂之事是闆上釘釘，不知這欺淩婦孺弱小可是定城商會的傳統？不若請孫大人帶我走一遭，見見你們定城商會的統領，也好叫我問個清楚。”

孫連虎一聽這話驚得連連擺手，若是這事兒捅到阮青剛跟前，他這商會也是待不下去了。

褚舜英見他此番模樣，不悅道：“大人是什麼意思？”

孫連虎此時背上已是汗濕一片，脫口否認道：“我沒做那檔子糊塗事！”

林蓁蓁連連冷笑：“大人若是不認，我便逮那幾個在我堂前鬧事的糊塗東西來，到時一頓闆子下去按了手印呈給府衙，大人可就夠喝一壺的了。”

孫連虎終是完全癱軟在地，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待到幾人都出了雅間，不知怎的，褚舜英倒刻意放緩了步子，落後了些距離。

林蓁蓁心下明了，也跟着緩了步調，讓範霁華看着那孫連虎下樓尋掌櫃的結賬去了。

褚舜英憑靠着樓間雕刻精細的欄杆，松了氣力閉眼平複歇息，柔黑高束的頭發有幾絲散亂于臉頰，手肘背撐于欄杆，頭微微揚起，更顯她颌角脖頸的線條十分漂亮。

隻是這美人兒周身散發的不悅氣息實在過于明顯，讓林蓁蓁暫時無法安心欣賞這長在她心坎上的容貌。

白衣嬌俏的姑娘此時有意将音調都放得怯生生的，碎步邁至那身着戰甲的女子跟前，拉扯着她的袖角輕輕地晃蕩：“姐姐。”

褚舜英蓦地睜眼，定定地看着林蓁蓁，眼神流轉間皆是波瀾不驚，但正是這毫無溫度情緒的眼神讓林蓁蓁心裡發慌心虛得很。

褚舜英見林蓁蓁這副怯生生、任聽君便的模樣，心中有怒發不出，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般，先前對林蓁蓁擅自離營的萬般責怪也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隻是這心中又實在是生氣，她連輕甲都未來得及換，馬兒都累得直喘，才半個多時辰就趕到了這兒。

見褚舜英不應她喚，林蓁蓁幹脆低下了頭去，絞弄着褚舜英铠甲中露出的衣擺，默默地盯着腳尖。

褚舜英的臉黑了又黑，盯着她的臉氣恨得牙根發癢，終是咬牙切齒地俯身在林蓁蓁耳邊道：“小沒心肝的東西！”

說罷，便拂袖下了樓去，再不理林蓁蓁，留林蓁蓁一人怔在原地。

若換是常人，聽得這好罵怕是要心中不快，隻是林蓁蓁眼見褚舜英連常服都未來得及換，披着一身風露便趕來尋她見她，也自知她讓人擔憂焦心是理虧，自然是不在意。

更何況，這一聲罵得她骨頭都快酥了，連腳下都有幾分飄飄然起來……

她莫不是有什麼變态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