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連虎面上已是冷汗一茬接一茬地冒,因先前定制那批藥材是作攻敵之用,所以楚尋真特地下令不許外傳,所以開戰之前僅有幾個為此奔走的藥商知曉内情。
就算是他,也是戰後才略得知一二,此事也僅是商會内部的事兒,普通民衆沒那個途徑、也沒那個心思打聽。
而這面生的小丫頭絕不是商會内部的人,卻将此内情說得頭頭是道,難不成真如她所說,是受那将軍所托?
孫連虎眼珠子轱辘一轉,又氣勢洶洶地反駁道:“那将軍是什麼人,戰功赫赫又身份尊貴的,用得着你這丫頭片子給掙那三瓜兩棗?”
林蓁蓁誇張地故作驚奇道:“三瓜兩棗?您可知短短一段時日内,我這生意已做得近千兩雪花銀,孫大人口氣如此狂妄,這般看不上這生意,又為何非得橫插一腳?”
孫連虎實打實地被這話噎了一下,不錯,他确實沒這本事做這等生意,所以才眼熱抓心,觀察了幾日,見百草堂獨有那蒼顔白發的老婦打理,是而起了壞心。
何曾想到背後竟有這千絲萬縷。
雖心下已是抽幹了先前的底氣,但面子又讓孫連虎不得不硬撐着,隻近乎咒罵道:“你有什麼證據?随口便說自個背後是朝廷軍營的,我看要把你這滿口胡謅的潑皮抓進大牢,痛打上三十大闆才好!”
林蓁蓁正欲讓範霁華遞了軍牌來讓這不長眼的好好看看,卻被身後忽然出現的聲音引去了注意力。
“你說要打誰三十大闆?”
清潤熟悉的聲線在身後蓦然響起,引得屋内幾人都紛紛回頭看去。
隻見褚舜英身着飛雁營以精鐵鍛造的輕型铠甲,金銀相間的金屬閃爍着柔和冷冽的光芒,不論是铠甲的顔色亦或是質地,無一不昭告身着它的主人在軍中的地位。
身形修長英氣的女子大半個身子都沒在了門口的陰影中,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周身卻隐隐散發幾分肅殺之氣,這氣息非尋常人可模仿,必得是真在沙場上見過血光之人才獨有。
孫連虎本就是隻心虛的三腳貓兒,對林蓁蓁的話已是信了幾分,口出惡言不過是想吓唬吓唬人,現下一瞅那銀光閃爍的铠甲,頓覺晃眼得很,晃得連膝蓋都一并軟了。
孫連虎面如菜色,“撲通”一聲從墊了好幾個軟墊的座椅上滑了下來,跪坐在地躬身連連道:“不打誰,不打誰,我胡說的,小的胡說的。”
雅間木質的地闆輕輕發出吱呀的響聲,褚舜英披着一身的風露緩緩從陰影中踱步而出,原本輪廓特帶的幾分柔和感在冰冷堅硬的铠甲照映下也消散殆盡,唯餘拒人千裡之外的氣息,透出極為強烈的壓迫感。
褚舜英走得越近,孫連虎越覺有座大山壓在身上,渾身控制不住地戰栗。
他雖手上有些買賣,卻也萬萬不敢同軍營高職作對,本隻是同往常一樣走些歪門邪道吞并些生意,哪知這回踢到了鐵闆。
褚舜英眉頭緊皺,一身的戰甲和高束的長發讓她本就朗然分明的面龐更是英氣動人。
見這跪倒在地的油膩肥胖男子此時抖得跟篩子似的,心中也多有不悅,怎的她還沒幹什麼,便像她欺壓了人似的。
待今日一日的巡營和訓練結束後,她正擱置了長槍不緊不慢地從訓練場上下來,卻見那傳話的士兵湊至她耳邊,告訴她林大夫和範伍長一同去了定城,還留話給她叫她不必擔心,她們定會快去快回。
得了口信的褚舜英牙都快咬碎了。
這混丫頭!上回在定城吃的教訓還不夠,如今又巴巴兒地跑了去,還不告訴她!
如今夕陽近山,人怕是也在定城待了幾個時辰了。
褚舜英一想到上回了無林蓁蓁音訊的經曆便郁悶至極,雖是事情已了結了一段時日,但她依舊心有餘悸,若讓她再來一回這般經曆,她是萬萬承受不住的。
更惱人的是,每每午夜夢回,總夢見那日在窗紙的洞縫中撞見旁人壓在林蓁蓁身上欺淩的場景,醒來便覺胸口悶憤得慌。
思來想去間,褚舜英如何也坐不住了,牽了馬匹披着風露便直奔定城而去。
待摸到百草堂,見了門前七零八落的場面,聽着夏玉珍訴說之間都帶了哭腔,便已知來龍去脈。
又聽夏玉珍說林蓁蓁拍拍身就前去尋那潑皮頭子了,褚舜英更是憂怒參半。
便一刻不停地抓了個先前于堂前撒潑的流氓無賴,強迫威脅着讓人帶她尋到了這酒樓雅間。
還未等她推門進去,林蓁蓁在房内好些意氣風發的言論便落入她耳中。
一開始她還不明所以,直到聽那油膩粗糙的男聲厲斥着要抓她的人進大牢、挨闆子,終是按捺不住性子出言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