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導員說他還在辦公室,可以去蓋章。”
看着手機裡的回複,林杳蹙眉。這都快九點了,輔導員怎麼還在,加班這麼嚴重嗎?
樊靈向來是個利落性子,能今日辦成的事不愛拖到第二天,當即表示:“那好啊,反正沒啥事,媽陪你走一趟。”
林裕升先生背了一整天行李,此時已然腰酸背痛,蜷在沙發上擺擺手:“你娘倆去吧,我睡會兒。”
“瞧你那樣。”樊靈轉向林杳,“兒子,咱們走。”
“嗯。”
林杳帶上申請在外住宿的單子,和老媽一起往辦公樓走去。
到了導員辦公室所在的六層,其他房間的燈都已熄滅,走廊幽森漆黑,隻有盡頭那間燈火耀眼,裡面傳來的談話聲清晰地傳出來,在空曠的走廊上蕩起了層層回音。
“這事整層樓那麼多人都看見了,影響實在不好,你們三個各自寫一份書面檢讨交上來。”
“我不會寫的。我可是受害者,說什麼也輪不到懲罰我和張桦啊。”
“你是哪門子受害者?當衆打架不該寫檢讨嗎?”
林杳腳步一頓。
裡面的聲音,好像是盛雲闊?
探頭看進去,果然瞧見盛雲闊梗着脖子站在輔導員面前,在他旁邊還有另外兩人,一個表情憤憤,一個深深低着頭。
盛雲闊揚聲反駁:“我可沒動手,都是柳慶天單方面糾纏我,電梯間有監控,王大爺也看見了。”
輔導員很是頭疼,推了推眼鏡:“我已經找宿管老師了解過情況了,當時你也有動手推搡的動作。這事兒不大,寫幾百字檢讨交上來備份就過去了,你别犟。”
“那我電腦呢?”盛雲闊指着柳慶天,“他往宿舍電路潑水,這也是小事嗎?”
輔導員面色不愉:“那你要如何?非要學院開除柳同學才甘心嗎?他到底和你是室友,你們要相處四年的。”
柳慶天适逢其時,低着頭,語帶哭腔說:“都是我的錯,我太沖動了,但我也是他們害怕報警……”
輔導員盯向盛雲闊:“他已經知錯了,而且隻是初犯,又沒造成重大後果,同學一場,你何苦如此較真?”
盛雲闊别過頭:“切。”
門外的林杳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能感覺到盛雲闊受了委屈。
盛雲闊這人,做事風風火火,從小到大捅過無數簍子,可隻要是他做錯的事,他絕不會抵賴,此時這樣據理力争,肯定是對面真做了過分的事。
林杳上前一步,正想敲門打斷一下,不料身邊的老媽率先邁步進去。
“老師好,我是林杳的媽媽。”
到底是多活了幾十年的、老練的成年人,樊靈瞬間換上貌似真誠又恰到好處的假笑,上前不由分說與輔導員握手,直接攪亂了房間内的緊張氛圍。
輔導員沒想到有人突然闖入,愣了愣。
樊靈拿出申請表:“我過來陪孩子交表蓋章,放在這兒可以嗎?”
“嗯。”輔導員回神,“交了就可以走了,我這裡還有點事要處理。”
然而樊靈沒有就此離去的打算,她走到盛雲闊身旁,如同所有慈愛的長輩那樣,虛挽起他的手臂。
“不知道雲闊這孩子做了什麼?居然讓老師這樣生氣?”樊靈笑眯眯的。
輔導員疑惑:“您是……”
“哦,我們家情況比較複雜,但雲闊是林杳的哥哥。”樊靈含糊地帶過,“這孩子從小是好動一些,但怎麼也不至于打架,您瞧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想到樊靈會為自己說話,盛雲闊眼睛睜大,望着比自己矮了許多的樊靈,心中鼓鼓脹脹的。
輔導員自然而然把樊靈當做了盛雲闊的家長,他将樊靈那番話腦補成了重組家庭之類的情況。
家長要了解事情經過,輔導員沒辦法拒絕,隻好簡要複述了一遍事發過程。
樊靈在辦公桌對面坐了下來,兩個大人開始談話。
盛雲闊則不動聲色地退到了林杳身邊,朝他擠擠眼睛:“你聽到了嗎?”
林杳表情淡然,八風不動:“什麼?”
“還能有什麼?”盛雲闊咧嘴一笑,“你媽剛才說我是你哥呢。”
林杳閉了閉眼睛,掩蓋了自己想翻白眼的沖動。
聽完事發經過,樊靈笑呵呵,說:“哎呀,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有點推搡,不算打架。”
輔導員也想大事化小,贊同道:“是,所以我要他們三個分别寫份檢讨,備個份就行了。”
“依我看啊,推搡這事兒的檢讨根本不用寫,我能做主,原諒那位小同學沖動下的錯誤。”樊靈特别大度地說。
能得到家長的諒解,這事就更好解決了,輔導員終于露出艱辛的笑容:“能有您這麼善解人意的家長,真是感謝。”
“隻不過呢。”
樊靈話鋒一轉。
“對方故意損毀我家孩子電腦的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賠錢私了,再讓那位小同學就此事寫個幾千字檢讨,我們也就當不知道他是澆了水還是别的什麼。我也是當老師的人,理解你工作辛苦,咱們互相理解一下?”
沒想到她殺了個回馬槍,輔導員呆滞片刻。
輔導員本意是想大被子蓋過,這件事在他這兒就糊塗揭過算了,别再上升到學院甚至學校層面。
如果真是電路進水,他就要寫無數的情況彙報,還要被領導連番問話,想想就頭大。
所以權衡片刻,輔導員做出了最終的抉擇:“好,互相理解,那就這樣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