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怪的看着隻剩下幾顆米的缸口,這張寡婦竟貧寒至此,家中米缸都已經見底幹淨了。
顔書拍拍手上的灰,扭頭看向廚房之中,竈台被柴煙炊出陳年的漆黑和油亮,黑黑的牆壁順着煙囪直到屋頂。
蓦地,她視線一頓,這漆黑油亮的牆壁上,好似寫着什麼東西,被木炭亂七八糟的畫來劃去,跟鬼畫符似的。
顔書擰了眉,再擰眉,還是看不懂。
夜幕降臨,黑色籠罩下,靈堂的燭火幽光一閃一閃,忙活到現在,靈堂也算布置完了。
衛禺三人婉拒了張寡婦留飯的邀請,踏着夜色返程。
顔書揉了揉酸脹的胳膊,她走在衛禺前面,那細長的胳膊一晃一晃的擋着衛禺,衛禺伸手圈住,神色無意道:“怎麼,累了?”
“你不是廢話嗎?”
顔書甩了甩手,“本姑娘能者多勞,今日跑去宋波的宅子,又來你這幫忙,能不累?”
“既然如此,怎麼不在張寡婦家留飯?”衛禺看向顔書的眸子有些清潤,被月色映着亮晶晶的。
“... ...”這俊美的模樣讓顔書一時看晃了眼。
“啊”顔書立馬回神,掩下眼底細微的慌亂,
“你們不知道,方才我去廚房時,見那張寡婦家中的米缸已經見底,隻有桌上還蓋着四五個白面饅頭,怎麼好意思留在她家中用飯。”
“你确定是白面饅頭?”
“昂,怎麼了?”顔書不明所以。
崔策問倒是明白衛禺話裡的意思,“此處不産小麥,白面價錢或許會稍稍高于米稻。”
“難道張寡婦不是因為家中貧寒才吃不上米,可我瞧着那油罐、鹽罐、甚至面袋也見底了啊,不應該吧?”
顔書說完這話,心底也升騰起細微的異樣。
奇怪,确實是夠奇怪。
衛禺道:“是不是貧寒才不買米,問問不就知道了。”
顔書一愣,“啊?”問誰?
才回到縣廨,望追也跟着後腳回來,他湊到衛禺身側,“大人,問明白了,張寡婦請的這一對喪儀人是鄉下的小農,給了他們一人一吊錢。”
望追喝了口水,繼續道:“對了,張寡婦還叮囑這些人下葬的時候不砌墳,隻用簡單的土掩就行,這幾個喪儀人是張寡婦臨時找的,今天早上才找喪儀按理說太趕了,可他們聽張寡婦說的埋葬簡單,也就接了她這一單子。”
臨時......
“張寡婦是臨時起意才下葬她這兩兒子的?”顔書神色困惑。
衛禺嘴唇微動,不等回答顔書的問題,屋外傳來聲音——
晏如君看向門口的向白,“少司大人要的人帶來了,他們可在?”
“幾位大人都在堂屋,縣令大人請。”
沒過幾息,晏如君一身绯色的官服出現在門口,她身後還跟着位頭戴幞頭商人打扮的男子。
晏如君指了指屋中身形中等的男子:“這位是孫老闆,是本縣最大的米糧商人,張寡婦一直都在他家買米糧。”
孫老闆拱拱手:“見過幾位大人,方才來時我也知道幾位叫孫某來的目的,孫某正好把賬本也帶來了。”
他将手上的一本賬簿遞給望追,衛禺和崔策問幾人當即翻看起來。
孫老闆道:“張寡婦和我是老熟人,我這是本縣最大的米糧店,當年賈家采買也常常與我這往來生意,張寡婦在賈家做工,又是采買的婆子,油水不少,可以說,這一連七八年以來,她都吃的我家的米糧,從未斷過。”
衛禺翻了賈家失蹤的這一年多以來,張寡婦依舊在孫老闆這買入米糧。
“西楚縣的米糧店不止孫老闆這一家,但孫老闆家的米糧屬于精品,價格自然要比别家的高上兩成。”晏如君道。
“呵。”衛禺看着這最近的購入記錄,今日張寡婦說家中錢财都給了大兒子出海了,所以才家徒四壁。
這家徒四壁,倒是一點也不虧待自己的嘴。
顯而易見,張寡婦說謊了。
燭火搖曳,衛禺神色微冷,翻看賬簿的指間停留在三日前。
三日前正好是張寡婦每月固定購入米糧的時間,衛禺擡眼看向孫老闆,“張寡婦每月都購入12升米,為何三日前隻有1升?”
孫老闆接話:“這我也奇怪呢,像張寡婦這樣的老主雇,我們都會讓人将米送去家裡的,那日固定送米糧過去,張寡婦就用木瓢舀了些,剩下的又讓活計退回來了。”
問完話,晏如君就讓人将孫老闆送了回去。
顔書面露疑惑,“這張寡婦到底要幹什麼呢。”
“她要跑。”衛禺冷聲道。
“何以見得?”
衛禺從袖口掏出一塊錦帕,“這是在張寡婦家中搜到的。”
衆人齊齊湊了過去瞧,待看清這‘東西’之後,神色均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