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子蛻延命...得以往生......”
嘶啞的喉嚨裡發出低聲的咒唱,張寡婦趴在鐵棺之前,從後背看去,被背上高聳的羅鍋擋住了她半個腦袋。
衛禺和崔策問對視一眼,擡手叩門打斷了張寡婦碎碎叨叨的聲音。
“!”她猛的一回頭,嘴唇嗫嚅了片刻,“兩位大人,怎麼來我老婆子這了。”
“過來瞧瞧老人家,順便向你打聽些事。”崔策問跨過門口擺了一圈的香灰走了進去。
衛禺嘴角噙着笑,眸光掃了眼那兩口鐵棺的四周,香灰順着門口灑向那兩口鐵棺,“老人家這是幹什麼,不請法師自己做法事?你還懂這些呢。”
為逝去的親人做法事在大瑾也算尋常,衛禺看了片刻沒瞧出什麼不對勁。
“是是啊......我家兩個兒子正好都去了半年,我這沒錢請法師,就自個兒給他們做個法事超度,明日好下葬......”
“明日下葬?!”
崔策問驚疑出聲,他看向衛禺,在對方的眼中同樣看到了驚訝和懷疑。
衛禺上下掃了眼這屋中,堂屋裡昏暗,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得見裡面紮了不少冥紙做的人偶和奠花,就連那白幡黑布都被疊放在堂屋兩側的柱子邊。
瞧着倒是真要辦白事的人家。
衛禺和崔策問二人還來不及再問,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還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輕快腳步,“衛禺,崔公子!”
顔書從門口探出頭,她簪着玉簪小墜,小墜輕晃,人就先望追一步到了屋中。
“這什麼?”顔書望向腳底正巧踩着的香灰,不等仔細看,手腕陡然傳來一陣拉力,衛禺将她拉回身側,“不得無禮。”
擡頭一瞧,這張寡婦果然臉色不大好,死死盯着顔書踩了香灰的腳。
“......呃,抱歉抱歉。”顔書尴尬的撓撓頭,退到另一側。
衛禺看向張寡婦:“老人家要将鐵棺下葬了?前幾日不是聽你說如今水葬不了麼?怎麼明日又可以了?”
“水葬自然是葬不了,我打算将這兩個孩子土葬在西楚後山,也算這孩子守着我罷。”
衛禺扯了扯嘴角,“這鐵棺憨重,路途也不短,老人家自己怕是葬不了罷?”
張寡婦顫巍巍的拿出一張白宣,白底黑字,是白事相幫的名單,“......正是,所以我早就叫好了些葬儀人,讓他們幫我下葬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衛禺看了眼葬儀,像是沒什麼異常的遞了回去,他看了眼候在一側的望追,眼神暗示。
望追瞬間領會,悄無聲息的溜了出去。
崔策問道:“老人家忙着備喪儀,我們也就直接問些舊事,不耽擱你的時間了。”
張寡婦垂在身側的手擦了擦上衣擺,“我曉得的,大人,您說。”
崔策問看了眼她屋中簡陋的模樣,“你在賈家上工幾十年,是賈府的老人了,聽說這賈家除了給這些老人準備了貴重的鐵棺,還兼送了些養老的錢财,足夠離開賈府衣食無憂。
怎麼那日我們還見你出門賣貝殼串,瞧着這屋中的擺設,那些錢财呢?”
“這... ...”張寡婦眼角一酸,哽着喉口道:
“上次和長官說了我家中這三個兒子,海上鬼棺一事頻發,漸漸的沒了往來的商船,老大為了拜去祁門船業讨個生路,我将這些錢财都拿給他當了盤纏,可他、至今都沒回來......”
“當初賈家出事之前,你可發現什麼異常?”
“這......”張寡婦眉頭緊皺,“那幾日快到賈小公子賈無憂的生辰禮,賈夫人信任我,将采買的活計交給我,所以我那幾日并不在府上,這、倒是不知道有什麼異常。”
“你不在府上?”衛禺幽沉的眸子倏爾緊眯,像是有刀子似的劃向張寡婦。
“是是...是啊。”張寡婦混濁的眼睛移向另一處,不敢與衛禺對視。
看衛禺這沉沉的臉色,以為他要手段硬一些逼問,下一瞬,他溫和的笑了一聲,“我們不過來問問,既然不知那便算了。”
他漆黑的眸光看了眼家徒四壁的宅院,“老人家準備明日将鐵棺下葬,我們既然來了就搭把手,幫你把這靈堂布置一二?”
“嗳,這如何使得,怎敢勞煩”
“是是是,我瞧着這白幡挂的高,你一個老人家多不方便?”顔書一聽,熱情的跑到柱子的另一側,腳尖輕點就躍身房梁,伸手栓起白幡。
見拗不過,張寡婦也隻好連連道謝。
就是看着這忙前忙後的輯定司幾人,張寡婦神色難得有些慌亂。
崔策問低聲走到衛禺身側,“我去寝屋看看。”
“嗯。”衛禺看向忙前忙後,又掃地又擦窗的顔書,心底哂笑,也就這個糊塗蛋以為真要幫忙了。
衛禺仔細的搜尋堂屋,神色被那一牆角的香柱吸引了視線。
按理說這鐵棺停靈家中,确實是需要每日都上香供奉,這麼多香不奇怪,可......
衛禺斂了神色走過去,身後的腳步聲微微慌亂,“大人,累了吧?要不出來吃口茶?”
... ...
“咣當”顔書抱着柴火進了廚房,無意間将那米缸的木蓋絆倒在地。
“...”她歎口氣将柴火放在竈台邊,又走過去将米缸邊的木蓋拿起來準備蓋上。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