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波是西楚縣的秀才,備受西楚縣百姓尊敬,他的住宅就在城西的書齋旁,門前古柳依依,僻靜祥和。
西楚縣中人煙稀少,屋舍破舊,宋波的屋子倒是修繕得很規整,一排黑色的海岩圍了半人高的圍牆,院中還種了一株 梧桐,此時這個季節正是綠油茂密。
“叩叩——”顔書敲了敲木門上的銅環。
屋内傳來一身沉沉的聲音:“誰?”
“輯定司欽差辦案。”顔書朗聲回。
屋内走出一青衫男子,頭發黑白相摻,身形瘦削,顴骨高突,眯起來的細長眼睛看向人有些銳利。
宋波的視線眺向門口,半高圍牆外站了兩個人,擋前敲門的是一相貌姣好的小姑娘,身後的人嘛,臭臉抱劍立在一處,呵,不就是剛才那無禮小輩嗎?
“又要作甚?!”宋波眼裡有些不耐煩,他悠哉的走到梧桐樹下的石桌邊,随後......徑直看起一卷書。
顔書:“... ...”
“事關鬼棺一案,你這秀才難道不知事情的輕重緩急,若是因為你的懈怠而延誤案情,你可知這是什麼罪?”望追嘴角繃緊,語氣暗含警告。
“啧......吵。”宋波撇撇嘴,翻了一頁書。“無所謂,大人隻管去告,老朽早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這也要被處罰?”
顔書看了眼低矮的圍牆,手一撐,輕盈掠過飛進園中。
“你是宋波?這西楚縣的百姓都說你曾在賈府呆了十年,如今我們隻是向你打聽點賈府的舊事,你這般推三阻四避而不談,難道你有問題?”
顔書撇嘴,嘴上毫不客氣。
宋波吹了吹胡子,“哪來的黃毛丫頭,你知道什麼竟敢大放厥詞,老朽乃是西楚縣秀才先生,這一半的學生我都教過,誰不對我禮遇有加,你們倒是放肆,開口閉口質疑老夫與兇案有關!”
“诶你這老頭,本姑娘”
“宋先生!”一聲清麗的聲音打斷了顔書的即将脫口而出的話,隻見一身绯紅官袍的晏如君快步走了過來。
“哼!”顔書憋下嘴裡不遜的話。
原本這宋波見着顔書幾人不搭理也就罷了,如今晏如君來了,依舊斜靠在躺椅上,沒有絲毫起身去開門的打算。
顔書瞥了眼,兀自去将木門的門梢拉了下來,晏如君連忙進門,“多謝曲護衛。”
“宋先生,我是西楚縣新任縣令晏如君,今日登門是為了些公事,怕沒有擾了宋先生的親清淨罷?”晏如君走至梧桐樹側,禮數周全的拱手笑道。
“縣令大人?”宋波吹了吹八字胡,斜眼打量起晏如君,“這女縣令,老朽倒是聽過你的名号,李向在任時少說也要登門親自拜訪我,這晏縣令倒是無事不登門,架子怕有些大罷?”
李向是西楚縣的前任縣令,當初上任時,挨個拜訪了賈家、楚家等在西楚縣聲望高的人,包括有些聲望的宋波。
“這......”晏如君頓住。
“拜訪你?”顔書接話,“她是堂堂縣令,你是一個教書先生;她是大瑾科舉的頭名狀元,你一個老秀才,不拜訪你有什麼不對?”
顔書說話毫不客氣,那殷紅的唇裡吐出的話跟刀子似的咻咻咻的紮向躺在躺椅上的宋波。
不知道哪句紮到他,他臉色漲紅,手指着顔書“你”個半天也沒接上話。
“一個女人,不知道怎麼就得了縣令的官職,要老朽去拜見她?!”宋波臉上爬滿怒氣,“簡直荒唐!”
顔書冷笑一聲,“你個老東西怎麼說話呢?!”
“放肆放肆......”宋波見顔書手上拿着劍,連忙後退兩步:
“男尊女卑,女子不得入朝為官,此乃三綱五常的天道!西幽侵擾,大瑾根本已傷,如今、如今就連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丫頭也能科舉入仕,妄想做男人做的事?簡直荒唐!”
宋波擺袖呼聲,瞧着是多氣這倫理崩壞似的。
顔書看了片刻,收了長劍,笑容一臉興味,
“哦,我說對晏縣令這麼不敬呢,原來你這老秀才是覺得女人參加科舉搶了你們的官位?笑話,要是這貢院召女學生,估計騎在你們這些腐臭讀書人頭上的女人隻會更多。”
“你!”
“嗐,本姑娘沒讀過書,不過好像聽說這幾十年沒中舉的老秀才嘛,好像也進不了貢院?”
“你放肆......”宋波深吸一口氣,可體内氣血上湧,一個沒上來,撅了過去... ...
“喂!”看戲的望追連忙扶住暈倒的宋波,“曲顔書你,咱們是來問話的。”不是來氣人的。
“......他自己氣性大,關我什麼事...”顔書無辜攤手。
晏如君幫着望追将人扶回躺椅,“我讓人去城北找朗中來瞧瞧。”随後,她看向顔書望追二人,“隔壁守書齋的是長史的母親,這十裡八鄉的事她都知道,咱們去問她也是一樣的。”
二人對視一眼,隻好退而求其次。
路上,顔書湊到晏如君面前,“縣令難道不生氣麼?方才那老秀才如此諷刺你,卻不見縣令反駁一聲。”
晏如君淡然一笑,“自我三歲學史書開始,便知這世道的不公,可安身立命,全憑本事。我是堂堂正正的通過科舉入仕,又何懼這些質疑?”
“再說,這些都是我治下的百姓,不能讓百姓信任,那是我做的不夠,所以,這鬼棺案我一定要告破,還西楚百姓安穩生活。”
顔書側目看向晏如君,瘦削的身形卻能撐着龐然的氣度,顔書很少敬佩迎來送往的朝堂中人,攬玉山莊的如夫人算一個,晏如君也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