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他的眼中隻剩茫然,與本能的殺戮。
“偶然值林叟,談笑……?談笑?是談笑無還期!”
殺戮中心的人,把别人拉入地獄的同時,自己也同樣陷入了無盡深淵!
這裡一片猩紅,隻有空氣中愈加濃重的血腥味,還在不斷瘋狂灼燒、腐蝕着,殺紅了眼的所有人。
聞不歸感覺身體很冷,一下又突然很熱,冷得時候如墜冰窟,連心都一起凍起來,熱的時候又好似在岩漿中炙烤,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知道,這是神魂崩潰的預兆。
人生終于已經到盡頭了嗎?
好長啊!
一萬年好長啊!
他突然想到了樓明月。
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好不好?有沒有想他?知道他死了會不會難過,如果能為他的死掉一滴眼淚……
呵!
是他異想天開了。
樓明月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哭?
更何況他離别前還送了人一計耳光。
永别就在眼前,聞不歸此刻!
他後悔了……
他不該在最後的時候,還給兩人留下了如此不美好的回憶。
痛感猛然在心口炸開,聞不歸再也沒有多餘心力多想其他。
他身形猛地蹒跚幾下,腳下踩空,驟然洩去全身力道,無聲垂直跌下高空。
天兵們見之大喜。
困了足足一個白天,這人眼看着總算是要山窮水盡了。
“他不行了!快追上去!”
天兵們一窩蜂朝聞不歸跌落的山頭追去。
靜默的墜影,安靜的等待着接下來的宿命。
半空中,他衣袍鼓風高高吹起,發冠散盡,萬千青絲拍打在風中,一張靜逸的臉被迫陷入淩亂的發絲中,如斷翅的蝶,驚豔、美麗、又脆弱。
就在這時,一滴淚珠悄無聲息沿着眼尾滴落,失落在了茫茫半空中。
他茫然道:“樓明月,我想你了!”
如果能見他最後一面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洗滌這場用血肉堆積起來的殺戮,天空杯水車薪下起了微雨,跟霧一樣,小小的,細細的。
聞不歸一聲不吭跪在荒林的廢墟間,腦海中白茫茫一片。
他的手腳已經完全使不上力,感覺下一刻就要倒下,他卻倔強的繼續挺直腰闆,頭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發絲沒有束縛全數披散,半遮住他的臉,也遮住了他後背全是傷口的狼狽。
遠處高峰,峭陡風急,一白一藍兩道身影俯視着山下跪下的人,面容平靜。
“看起來不行了,要不要動手?”
秦風擡手推了推他前面的裴清之一把,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沉靜,反而多了一抹殺意。
裴清之擡手,依舊沉着,白色衣袍在疾風中蕩出煙雲昳色。
“不急,還不到時候。”
隻有到了真正的最後,時機才能一擊必勝。
“你還在等什麼啊?”
秦風可沒有他這麼好的耐心,“難道要等到花兒都謝了,你在下手?那還來得及嗎?”
“花兒不易謝,”裴清之諱莫笑道:“況且這還是朵食人花。”
“那你還在等什麼?再拖下去,他的命,都被仙族拿走了。”秦風問。
裴清之從容又笃定,“烏合之衆,拿不走。”
“至于我在等什麼……”他淩厲的視線一轉,射至兩人身後,裴清之這時候坦然一笑,“這不就來了嗎……”
虛空被撕開,一道黑色的人影緩緩踏出。
似乎是在意外精挑細選的地方被人提前占領,來人感歎了一句,“這個地點真的不錯!”
這裡是最好的觀景台,而且不進入陣法之内,隻要知曉布局的高深智者,都會選為此地作為觀察地點。
九陰一步一步向最高處走去,玄色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眼神淩厲,舉手擡足間透着一股不加掩飾的銳利鋒芒。
冷冽的視線越過高峰上的兩人,又穿過高山雲霧,精準的定位在了山下,跪地接近昏迷的聞不歸身上,然後緩緩說出後面的話,“果然不錯,誅魔會的一切,盡收眼底!”
九陰一出現,秦風就一臉謹慎地盯着他,大聲問:“你是什麼人?”
九陰側身,視線重新聚焦兩人身上,勾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緩緩道:“和你們有一樣目的的人。”
“哦?”裴清之回以幽幽一笑,“那你說,我們有什麼目的,是一樣的?”
九陰沒有急着回答他的話,而是靜靜盯着說話的裴清之,不動聲色打量起了他。
這人身上氣勢邃如深海,深不可測,一看就不是簡單人。
更奇怪的是,九陰察覺不出這人身上有六界中任何一界的氣息,隻能從他眼尾微微的紋路,猜出這人年齡應該很大。
世間萬千生靈總脫不開六界的滋養,每一界都有各自獨有的氣息,而眼前這人卻好似跳脫六界之外……
這極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