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

虞相欲言又止。

九陰大步跨過台階，看向前端的眼神深邃如淵，堅定如鐵，“留不下，斬！”

“是！”

虞相歡喜地一拱手，随後跟上九陰出殿的步伐。

聞不歸被夜晚的花雨籠罩，身邊雨林一景一物都暗成了形狀各異的黑影。

本以為甩開漪蘭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可現在拜樓明月那一劍所累，暗傷了他的神魂，讓他幾次使力都沒能甩拖後面緊追不舍的漪蘭。

這麼一想，聞不歸都要給自己佩服死了。

别人捅他一劍，他還辛辛苦苦冒險替人救徒弟，簡直就是聖母在世，也不如他會以德報怨。

突然，聞不歸眉頭一凝，就見正前方的數處天空上，憑空顯現出幾道巨門。

是橫渡虛空界門。

看來是魔域的支援到了。

隻見半空巨門轟隆打開，數不清的魔兵、魔将沖了出來。

一道炙熱的閃電劈下，照亮了最前端的九陰，“束手就擒，免得塗添辛苦。”

聞不歸腳步被迫停下，他不動聲色後退幾步，後又淡然卷起袖子擰出一攤雨水。

袍子上積壓的水流嘩啦啦落地，聞不歸擡起頭來。

“既然你拼盡一切爬上來，得到這一切，為何還要走回頭路，抓着我不放，為什麼不想開點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了。”

“過不去，”九陰說：“從你設計我争奪這魔尊之位，你就早該想到你會有今日。”

聽聞此言，一旁的虞相當場就變了顔色。

魔尊之位不是他挑唆九陰争奪的嗎？怎麼又變成了聞不歸的設計？

難道……？

真相是假？

虞相看向聞不歸的眼神變成了驚懼。

“不是設計，”聞不歸說：“我隻是順手推舟，将近十萬逆神魔兵為我所死，你并沒有恨錯人。”

“隻是可惜我心軟了，十萬魔兵中少了你，終歸還是不圓滿！”

為了平息戰火與殺戮，這十萬逆神魔兵必須死，就算從來一次，聞不歸也不會後悔。

“聞不歸！！！”

提到十萬逆神魔兵，九陰陡然疾言厲色質問：“你就沒有一點真心嗎？他們中每一個人都願意為你去死，可他們獨獨想不到會是被你親手陣殺在末之墳場，此等背信棄義，你就難道沒有一點愧疚嗎？”

當年魔域為征戰各處由聞不歸牽頭，組建魔界最強兵種，逆神魔兵。

這支隊伍戰無不勝，被七界成為絞戰機。

聞不歸帶領這支最強魔兵橫掃天下，隻用了三年就搶占下了人族，随即七年拿下妖族，最後聯合鬼族殺上天界。

天界是個硬骨頭，還聯合了西天界，聞不歸久攻不下，最後隻能使用離間計，讓天界和西天界自相殘殺，聞不歸這才鑽了空子把天界拿下。

可惜被西天界早一步受到消息，啟動峰界大陣，就此避世了，直到現在也沒有露臉。

聞不歸問：“愧疚有用嗎？要想結束紛争犧牲是必不可少的。”

逆神魔兵的下場他記得，他把他們全部陣殺在末之墳場，至于理由他沒想起來，但他總不會做沒意義的事。

聞不歸也記得他前段時間才吃過他們留下的魔靈之苦。

“可紛争是你挑起的！”九陰大聲道。

“不是我，”聞不歸搖頭後又語氣堅定，“我是其中的領導着，這并不代表所有罪孽該我一人承擔，各界的大大小小戰役不斷，我隻是把他們統合起來，變成了最大的一場。”

“我沒有成功不代表我是錯的，我是還不夠強！”

九陰神态陰霾，“那你就該付出代價！”

“代價早在萬年前我已付過，剩下的你也沒有資格讨還。”

聞不歸略微思索片刻，後又譏諷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九陰，“你現在不忿，隻不過是在氣不過我為什麼收手。”

“明明魔族差點一統六界，為什麼又突然收手，讓這一切功虧一篑，你在不服，不服魔界的失敗，不服你自己的失敗。”

“那又如何？”

九陰的恨方方面面，這也是其中一道微不足道的原因。

但比起這些，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聞不歸利用了魔域，背叛了魔域，抛棄了魔域，還像垃圾一樣抛棄了他。

“明明是你！明明是你教會我，讓我把這一切都當作信仰，怎麼到頭來你卻走了，獨留下我一個人困在這黑暗的世界裡。”

“你為什麼……”

九陰搶說道：“你是想說我為什麼不走出來？”

他眉眼一壓，氣勢迫人語氣淡淡：“何不食肉糜？”

解脫若容易，他又何苦沉淪！

“好！”聞不歸說：“我懂了，你動手吧。”

他叫不醒一個自願沉淪的人。

已經說得夠多了，這是九陰萬年來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就是這樣，他也撬不動他的心。

該心死了。

高空上的九陰一掌向天，借天上雷電猛然朝聞不歸殺來。

他整個人沐浴在恐怖威壓的雷電中。

見此，聞不歸後側半步，雙掌用盡身體神魂之力，猛然對上九陰從天而降的一招。

“轟隆！”

驚爆聲中，兩人各退數步。

九陰負手而立，寬大的衣袍下，掌心血流順着手指染紅了衣袖。

對面的聞不歸嘴角溢出絲絲血迹，面具下的臉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