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竹在意安住了快一個星期,其實和在家裡沒什麼差别,無非是換了個地方吃飯睡覺。
那晚後他有點别扭,摸不清賀免是個什麼态度。
反正賀免出門他就宅家,賀免在工作室他就出去散步。兩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提起那天的事。
祁修竹過得像個退休的老大爺,沒事就去河邊和公園遛彎。據他觀察,意安的民風相當淳樸。
老年人愛去公園喝茶唱歌跳舞,年輕人則是上班上學,空閑時間過來喝點咖啡奶茶。
他住的這條街叫九街,有很多外來的年輕人。搞紋身的、搞藝術的、和他一樣逃避現實的,雜七雜八的幹什麼的都有。
祁修竹混在其中竟然真不算顯眼,至今都沒被人認出來過。
他委婉地問過柳璟,說當地人是不是不喜歡上網。
賀免恰好聽見,對此相當不屑,趁旁人不在說:“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見着外人了嗎?”
祁修竹罵他多管閑事,别整天盯着前男友出沒出門、吃沒吃飯。
太閑的話就去幹點兼職,還能多賺點錢給員工漲漲工資。
隔天是周一,店裡放假。
祁修竹的作息非常規律,在下午一點準時起床,很有松弛感地套了件襯衣,趿着拖鞋下樓。
一樓的工作區域裡傳來細微的“嗡嗡”聲。
賀免今天竟然沒有休息,穿了衛衣,袖子挽上去一截,戴着手套正給客人紋身。
祁修竹也不管他,出于對客人隐私的尊重,連看都沒看一眼。剛拿出一瓶冰果汁,吸管都沒來得及插,那頭的人遠遠來了句。
“請問你能别大早上的喝冰水嗎?”
這語氣怪裡怪氣的,要說他多管閑事吧,又是一股詢問的意思。無非是因為前幾天他管東管西的時候,祁修竹說他很沒禮貌。
客人沒忍住笑了一聲:“免哥,這唱的哪一出啊。”
這位是老熟人了,賀免讓他别亂動,等下紮歪了不包售後。
祁修竹很小聲吐槽:“黑心商家。”
“早上做了三明治。”賀免沒擡頭,“你自己放微波爐裡熱一下。”
祁修竹不跟他廢話,把三明治叮了十秒鐘,找了個袋子拎着出門。
賀免踩了下踏闆,又是“嗡嗡”兩聲,他語氣冷硬:“桌子上有咖啡,順路買的,你自己拿。”
祁修竹回頭看了他一眼,剛消停幾天又開始了,這是要管他管到底的意思?
原康到底給了他多少。
祁修竹回到客廳,在桌上找到一個印着咖啡店logo的保溫袋。咖啡可以是熱的,也可以是冰的,但不可以是溫的。
他拿着溫熱的咖啡,實在無法下嘴。
“可以了,起來休息一下。”賀免關掉紋身機,對客人叮囑完後朝客廳看來,早料到祁修竹會是這反應,“原本是熱的,怪你自己賴床。”
“早上十點才叫賴床。”祁修竹指着牆上的鐘,正好走到一點半的位置,“我這叫睡覺。”
賀免說:“你這叫冬眠。”
祁修竹咬了口三明治,意外地發現裡面放了他喜歡的肉松,心情頗好跟賀免多貧了一句:“現在是秋天,哪來的冬眠。”
賀免摘掉手套洗了個手:“不知道,老師沒教。”
客人又笑出聲,他來過三次,賀免幾乎從不和他聊天,說得最多的話是:别動、休息一下、不要喝酒。
某次賀免給他紋身的時候,柳璟在一邊觀摩學習,他半開玩笑地問:“你們老闆平時就這麼嚴肅嗎?”
柳璟樂了:“紮圖的時候聊天會影響免哥動針的速度。”
現在聽他們拌嘴,客人覺得挺逗的,對祁修竹說:“帥哥,以後我來紋身的時候你都在嗎?聽你們講相聲挺有意思的,我都覺得沒那麼疼了。”
賀免丢了個眼神過去,客人嘿嘿一笑,擺了擺手:“我不打擾了,你們兩位繼續。”
客人溜達到客廳另一側,隔斷上放着個巨大的玻璃箱,湊近一看才發現裡面養了隻蛇。
“喲,店裡還養了蛇?”他彎腰往裡瞅,“這是什麼品種?”
祁修竹就坐在旁邊,自然也看見了,聞言回答說:“玉米蛇雪盲。”
客人啧啧嘴說:“行家啊,帥哥你也養蛇?”
祁修竹用手支着下巴,随口道:“不養,之前打算送……朋友一隻,做過一些功課。”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出了點狀況,最後沒送成,客人有點想八卦,就問:“那怎麼沒送呢?”
那是祁修竹和賀免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月,賀免突然想養蛇,在他耳邊念叨了好久。
祁修竹問他喜歡什麼樣的,他說玉米蛇裡的雪盲。原因是這品種白裡透粉,慢悠悠的樣子和祁修竹很像。
祁修竹冷笑一聲,說他們現在租的房子不方便,以後搬家了再說。
賀免耷拉着頭說好,這事就這樣被敷衍過去。
之後趁他上課,祁修竹抽時間去了趟線下爬寵店。所有門店都看遍了,沒挑到滿意的,最後托喻昭找熟人訂了一條。
本來打算當情人節禮物送給賀免,結果倒好,不僅禮物沒送出去,他們還在節日當天分了手。
那蛇最終沒接回來,拖朋友養了。
祁修竹收起回憶,避重就輕地說:“跟人絕交了,沒送出去。”
“絕交了?”賀免過來倒水,也就是這麼恰好,聽見祁修竹和客人的對話,“你怎麼不早說?”
賀免後來确實帶了點情緒,但跟蛇沒什麼關系。那幾天祁修竹一直搪塞他說忙,具體問他忙什麼又不肯說。
那哪成啊,平時一個拍戲一個上課,見面的時間本來就少。
賀免說,你在哪忙什麼呢,下課去接你。祁修竹也不讓,說喻昭和他在一塊兒。
然後賀免就更煩了。
祁修竹不太想提往事,風輕雲淡道:“早說也會絕交,跟這沒關系。”
賀免瞥了他兩眼,把水杯往桌上一放:“也是,和這沒關系。”
客人聽得雲裡霧裡,剛才還在說蛇,怎麼突然扯到絕交上去了。
他摸不着頭腦問:“你們打啞謎呢?”
祁修竹的手機恰好響了,他瞥一眼備注,走到沙發邊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