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出你的時候,我在想些什麼呢?
段白緊握着龍椅上的扶手,用力過猛,導緻指尖蒼白。
他不能站起來,他不能說話,他不能行動。他隻能面無表情,甚至帶點惱怒的看着慢慢死去的談紹擇。
他看着他鮮血的流逝,看着他必死的結局。
為什麼要創造你呢?
他看着那副逐漸冰冷的屍體,看着那雙眸子,漸漸變得昏暗。
曾經,我設法讓你成為被複仇填滿一心的反派,到最後又不得折服于你頑強的品性。
我創造了一個鮮活的生命,我愛上了這個生命。
段白看着将士粗魯的将談紹擇的屍體搬起運走,看着宮女太監井然有序的處理大殿上的血迹。
一切又都恢複了正常。但繼位大典不能見血。按照慣例,需要重新擇日再次舉行繼位大典。段白拒絕了。
他的理由很簡單,讓即墨最後一個人死在繼位大典上,讓蕭家永遠記住這個恥辱。
但他想并不是的,談紹擇為什麼要在繼位大典上揭露真相,沒人與他更明白了——後人會記得這段史料,會分辨出究竟是誰做錯了。即墨或許現在不會改變世人對他的非議,但萬年後呢,萬年後就不是蕭氏的天下了。
戲子跟着談紹擇一同自盡了,而巨大的舞台也被撤下去摧毀。
他一步步踏上石階,聆聽樂聲和頌聲。
用了數年的時間,讓真正愛上這個世界,愛上這裡的每一個百姓。本以為這樣便可以讓談紹擇複仇的心放下一點,可這依舊改變不了結局……好像什麼都改變不了他想死的心。
他們在初冬相識,陽光第一縷照在他的身上。
段白眼底閃過一絲痛念。拯救不了角色,大概這才是一個作家最悲痛的事情。他終究沒能救得了他。
談紹擇的屍體被扔在了野外,但天子又下令将其葬于墨樓。即墨皇族的人死後從不葬于皇陵,而是葬于墨樓。同時,墨樓也是那位天子攜君後自焚的地方,後經匠人修建,又恢複了往日的輝煌。
家族的最後一個人與先祖們葬于一處,也算是個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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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雪下的太過厲害,宮牆上堆砌着厚厚白雪,段白披着昂貴披風,身後跟着烏泱泱的工人。恰逢萬籁俱靜,城南傳來陣陣鐘聲,他一不留神,腳一滑,從此再未起來。宮人驚呼。
天澤元年,天子蕭白在位,第二日突發惡疾,不治身亡,後葬于蕭氏皇陵。五日後,太子蕭熙宸即位,改年号為天照。
天照九年恢複科考,新朝首位狀元及任命三品大夫。天照22年任左丞大人,24年天子病逝後攝政。次年,天火燒宮殿,百姓人心惶惶,災聲連連,左丞不知所蹤,消失被起義逼宮。而後蕭氏王朝從曆史上退去。
『』
心髒的疼痛慢慢消失,刺眼的光亮照在眼簾上。大腦一陣混沌感,思緒遲遲理不清。
蒼白的手指遮住光源,适應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雙漆黑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
車夫即使想要馬車平穩些,但難免還是有些颠簸。
“……你試試被死對頭關上個十天半個月不給飯吃,然後一點力氣都沒有的偷跑出來,你會比我更餓。”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朦胧但是聽得真切,“我真服了你了,就我這說話的功夫,你就睡着了,你這是多累啊。”
你愣了愣,無力的放下手,看着一臉糕點渣的少年,一種不真實感湧上心頭。
怎麼了……
“你怎麼了?”少年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連手都沒擦的想要拗你的臉,但你下意識的拍掉了他的手。
少年狼嚎一聲,嬌氣的吹着自己紅的不明顯手背,委屈道:“你打我幹嘛,我又沒真打算拗你的臉。”
你被少年逗笑,笑聲未達先有咳意。
你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怎料鮮血順着指縫落在白色衣袍上。
少年似乎見怪不怪,拿出幹淨的手帕擦了擦你手上的血迹,嘟嘟囔囔:“你這病一到這個氣候就開始發作,真的是動不動就吓死人啊,也計劃兩日回到京都,被你這身體一弄,恐怕……”
少年落在手上的體溫被你慢慢吸取,恍惚間,他的聲音逐漸消失,而你也記起了自己是誰——
當今紅人,左丞,談紹擇。
角色更新。
新的故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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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銅鏡應聲破碎。
談紹擇睜開眼,适應了室内的光照後看向一側躺着的段子甯。
結局改變了。他笑了一聲,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最後,他吻着段白的手并不是沒有預謀。
自己親手研制出來的蠱蟲,第一個用上的,也是唯一一個用上的,就是段白。
一個武人,身體強健不說,怎麼随随便便一個摔倒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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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時燈按時亮起,你下意識的閉眼,手上的書也掉在床邊。
封面是鎏金的高貴黑,上面洋洋灑灑的寫出那熟悉的書名——《反派僞裝好人後》。
哦,原來你看的有些入了迷。
手機發出刺耳的鈴聲。你低頭從枕頭底下按掉鬧鐘,這才猛地驚覺,意識到自己上班快遲到了。
你來不及将書收起來,急忙下床洗漱。
……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