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殘影搖曳,時不時傳來細語聲。
大殿下半卧在榻上,眉宇如箭。他将手上的信封扔進火盆裡,看着不遠處的人影,輕聲道:“京都傳來消息,左丞大人安康無恙,即日起便起身前來邊疆。”
那人的背影微僵,手上的動作因此停了下來。他道:“左丞大人自願請命,來途多兇險,大殿下不擔心?”
大殿下知道自己的動作那人并不會看見,但還是搖了搖頭,道:“左丞大人身邊武功高強之人數不勝數,無需我等擔心。”
那人笑了一聲,繼而轉身看向大殿下,眉目間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他走向大殿下,淡色披風随着他的動作落在地上,他看着大殿下,道:“看來大殿下還有些遺憾……今日的藥按時喝了嗎?”
大殿下微微起身,看了一眼身側的空碗,心虛的點了點頭。
那人早就琢磨透了大殿下的心思,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空碗。他勾了勾唇角,腳步停在大殿下的面前,彎了彎腰:“大殿下還真是不長記性,背着我偷偷的把藥倒掉了。”
大殿下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卻還像個孩子一樣據理力争:“胡說,我沒有把藥倒掉。”
“哦?”那人挑了挑眉,語氣中難得帶了一絲笑意,“大殿下還要和微臣講道理嗎?”
大殿下被他的聲音迷得有些失神,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聽到面前之人神色一沉,握住他的手腕,壓着怒氣道:“大殿下還是想以前一樣不顧自己的身子嗎!”
許是發了火卻又強壓着的緣故,那人被氣的眼角泛紅。
大殿下心下一慌,連忙将那人扯進自己的懷裡,輕聲安慰道:“阿俞,我錯了,别生氣了……”
薄俞趴在大殿下的懷裡,在大殿下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聽着大殿下的話,撐着大殿下的腿緩慢起身。他眨了眨眼,居高臨下的看着大殿下,道:“那大殿下以後還會把藥倒掉嗎?”
“不會了,再苦的藥我都會按時的喝的。”大殿下說着,動作輕柔的按了按薄俞眼角微紅的紅痣。
薄俞不知怎得,鼻尖一酸,伏在大殿下的肩頭,帶有哭腔的聲音在大殿下的耳邊響起。
他道:“像您這樣溫柔的人,不該待在戰場上。”
您應該長命百歲的好。
*
車外叢林環繞,炊煙袅袅升起。黑暗中的狼亮出獠牙,熒綠的眼睛散發出冷光。
談紹擇坐在馬車上,難得沒有假寐。他雙指夾着一張舊紙,看着上面的内容,神色淡然:“這張紙從哪裡得到的。”
莫晟将手上的醫書翻了一頁,聞言回答道:“在你書房裡找到的。”
書房?
談紹擇目光又重新放到舊紙上,細細觀察字迹。
紙上隻洋洋灑灑的寫了四個大字--“大蕭必亡”,字迹潦草,狂野自傲。
他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不,是他知道的人中都沒有人是這種字迹。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寫出來的……
談紹擇想的入神,冷不丁的被坐在身側的段白彈了一下額頭。段白注意了力氣,并沒有彈多疼。
段白似是一點也不在意那張舊紙上寫了什麼,目光輕飄飄的落在了莫晟身上。莫晟覺得背後發麻,悻悻然擡頭就對上了段白的視線。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收起醫書,急忙的落下一句“我去看看晚飯做的怎麼樣了。”就下了馬車。
逃的多快就有多快。
段白不可察覺的收回目光,雙手放在腦後,自然向後仰去:“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給安排好了,待到我們到達邊疆,京都那邊便會動手。”
談紹擇也收起了舊紙,毫不在意的揉了揉被段白彈到的地方:“……你不問問我為什麼這麼做?”
“你做事有你做的道理,就像多年前你突然告訴我,你打算步入宦海的時候,我不也沒有攔着你嗎。”段白道,“哦,至于京都的那幫人會什麼時候動手我便不得而知了。”
談紹擇垂下眸子,靜靜看了兩秒自己的手心,道:“段白,有時候我的決定也不一定是對的。”
段白指尖微僵,語氣十分堅定:“你做的是不是對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
王哥坐在篝火旁,看着狼狽逃下來的莫晟,不厚道的笑了一聲。
莫晟自然聽到了王哥不加掩飾的笑容,快步走到王哥身邊,拿起他的酒壺,與酒壺隔着一點空間,便大口暢飲起來。
王哥見狀,假惺惺的勸說:“别喝這麼多啊。”
莫晟聞言,以為兩個人的關系有所拯救,正感動的想要當場淚落,就聽到王哥有闆有眼的繼續說。
“畢竟你喝多了一會打架我就沒幫手了。”
莫晟捂着心髒,佯裝向後跌倒,一副心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