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喻單手端着藥碗順手掐滅了身側的燭火,步伐緩慢的走到床邊,目光落在沉睡的談紹擇的身上。
談紹擇的病拖不得了,如果再拖上些時日,無論是誰一直暗中護着他,都不可能再讓他有一線生機。
現在應該走了。
微生喻思索片刻後便扶起談紹擇,轉頭從桌子上取出幾根銀針,即使是昏夜也精準的紮進談紹擇的穴位中。
能拖一時,便拖一時。
邊疆沙土飛揚,賬外高懸的紅燈籠在酷風中搖搖欲墜。幹枯血迹撒了一地,遠近間隐隐有交談聲。
“聽說陛下派左丞大人來送糧草兼安撫。”篝火旁的将士聚在一起,共飲着一壺濁酒,閑着聊天。
“左丞大人身子弱天下人誰不知道,陛下這麼做是希望左丞大人來邊疆鍛煉鍛煉身體?”小士兵啃了一口羊肉,含糊不清的說,“陛下也不怕左丞大人在邊疆受委屈。”
“不可胡言。”一位将軍連忙制止他,道,“左丞大人早些年待我們有恩,倘若朝堂派些其他的什麼文绉绉的文官,你們還能向對待左丞大人一樣對待他們?”
“左丞大人以前确實是常常送些糧食給我們,對我們有恩……他又是殿下的老師,來了邊疆我等也該好好對待左丞。”小士兵想了想倒也分贊同将軍的話,轉頭看向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清冷美人,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問道,“俞先生認為呢?”
身後之人一襲青衣,外攏雪白毛裘衣,長發高束,露出精緻的臉蛋,薄唇微抿,在這沙雪的天地間也算是人間絕色。
那位“俞先生”聽見有人叫自己,放下手中的藥酒擡眸看了他一眼,語氣冰冷:“左丞大人一心為民,我等應當對左丞大人敬愛有加。”
“……”小士兵又想說什麼,不遠處帳房裡走出來的副官打斷了他的話
副官走到“俞先生”的面前,面色恭敬的沖他做禮,說道:“俞先生,大殿下叫您。”
“俞先生”聞言點了點頭,将身邊溫度尚可的藥酒一并帶上,起身走進帳房,腰間玉佩暴露在空中的那一刻便被遮掩。
……
“談紹擇這次突然會昏睡過去,并不是喝多了酒醉所緻,而是我給他配的藥的副作用。”微生喻喂完藥後一從談紹擇的寝室裡出來,就被段白叫走。他不用猜也知道段白為什麼會平白無故的把自己叫出去,幹脆自己主動解釋。
段白聽到“副作用”也隻是皺了皺眉,畢竟這麼多年他在談紹擇的身邊已經看到過無數次莫晟配藥的副作用,相比于以前的吐血,這次的暈倒也可以不甚在乎。
但他還是難免有些在意。段白定了定神,問:“你能不能配出葬海棠的解藥?”
“沒有我配不出來的解藥。”微生喻聞言驕傲的昂了昂胸脯,但又立馬變的焉頭耷腦,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葬海棠毒性很強,當年西域的毒先生在制造出葬海棠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配出解藥,讓我解毒,也不能十拿九穩。”
段白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但聽到微生喻接下來的話又松了下來。
“我需要回家一趟,興許家裡人呢,會有辦法。”
笑死,還有什麼毒是神明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個神明。
段白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語不發。葬海棠的毒性微生喻知道,這是天下奇毒,混迹江湖的段白自然也是知道的,江湖這麼多年都沒有人能夠配制出解藥,可見葬海棠的厲害,可這個談紹擇身邊人口中都叫的“喻先生”,又是為何信誓旦旦的覺得自己或者自己家裡的人一定能夠配出葬海棠的解藥。
看來這個來曆不明的人是應該好好調查了。
微生喻看着他沉思的模樣就知道他一定在想些什麼事情,隻可惜微生喻又不會讀心術,學不了這麼奧深的術法,也隻能任由段白瞎猜。他低頭将藏在腰間的香囊拿出來,擺在段白面前,挑了挑眉示意他拿着。
段白正想着事情,看着眼前出現的香囊有些驚愕。他擡眸看着微生喻,語氣冰冷的問道:“你給我香囊何意?”
微生喻有些不解,給個香囊咋還一臉要命的樣子,江湖傳言中所說的段白冷酷無情,還真是屬實,看來以後江湖中的事情還是多多少少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