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教授的學生嗎?”
許初弦愣了愣,斟酌兩秒回道:“李教授是我的任課老師。”
某某的學生與任課老師之間天差地别,許初弦不敢冒然領這個名号。
李教授在燕京油畫界頗具盛名,更是燕京藝術協會副會長。
他的學生……這種稱呼太過親近。
女生似乎有些驚訝:“這樣嗎?我老師說李教授很看重你呢,而且——”
她看了對面不遠眼談笑風生的人,小聲說道:“我聽老師說李教授有意收一個女學生做關門弟子,此次參加這次辦展實際就是帶出來和朋友認識認識,所以……”
許初弦失笑:“和我一起來的人不止我一個,可能是學院裡其他人呢。”
女生面色怪異:“可其他那兩個我看了都是男生啊。”
許初弦懵了:“……這樣嗎?”
女生點頭:“是啊。”
說着她笑道:“我剛剛和小婉看了你的作品,是叫《春神之戀》和《為暗中囚》吧,很有個人特色呢,而且用的是古典油畫的畫法,說實話大部分人都是大學才開始正式學油畫,基礎并不牢固,畫法上使用新潮技法會輕松的多。”
女生語氣中透露着豔羨:“而你不一樣,如果不是上面标志着燕京美院大三學生這幾個字,我還以為是個老練的教授畫的呢,你是不是從小就接觸油畫啦?”
許初弦點頭:“我學的确實早了一點。”
女生歎了口氣:“難怪…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李教授要帶你過來了,燕京藝術大廳的評審風格偏老派,你一定會獲獎的。”
許初弦不置可否,沒有回應。
現場有這麼多資深大師的作品,她一介初出茅廬的學生怎麼可能會獲獎,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清楚的。
後面李教授與老友叙舊完,帶着許初弦向一圈人介紹了一遍,頗有種要收弟子的架勢。
許初弦壓力頓時上來了,好在李教授是個善談的人,話從不落在地上,所以她隻需要乖巧點頭微笑即可。
油畫展最後的評審結果許初弦不知道,結束時李教授單獨把她叫到一邊,開口就是——
“初弦啊,有考慮過做我的學生嗎?”
許初弦眼眸亮了亮,縱使心裡早就有了推斷,但真正聽到這個結果時還是止不住的驚喜。
她喜歡油畫,也希望在這方面更加深入。
李教授目光和藹:“我能看出你在這方面很有天賦……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你的嗎?”
許初弦搖了搖頭,她也很想知道。
她平時除了在畫室時和李教授有過交流,其他時候基本呆在宿舍裡,再加上她是單人寝,所以幾乎沒有社交。
想到這裡許初弦眼神遊移。
幸好宋阿姨沒有告訴媽媽她住單人寝的事情,不然又會督促她出去與别人交友了……
“大概就是你完成那副《春神之戀》之後吧。”李教授說道,他摘下眼鏡,眼神中透露出贊歎。
“初弦啊,你的畫和其他同學的畫相比很不一樣…它是有感情的,或許你自己也沒有發現吧。”
許初弦愣住:“感情?我嗎……”
李教授說到這裡不免感到遺憾:“現在的教育模式下,大部分美術生都被塑造成畫匠,都在依葫蘆畫瓢搞各種流行風格……”
“我也算是接觸了數十年學生的人了,深知這一點卻改變不了,所以當看見你的畫時我很欣喜。”
“我有時候居然能從你的畫中感覺到一些……比較特别的情感,可能不太正向,但足夠打動人。”
最後李教授看着許初弦道:“我這裡有一個列賓美院的保送名額。”
……
等回到宿舍,許初弦心情難以平複,腦海中一直回蕩李教授的話,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走入雜物間,許初弦将自己所有的作品從畫冊中取出,一張張排列在地上。
……第一年…
《小月亮》,《鏡》
明月初升,本該是一片祥和之景,但畫面全體呈現冷色調,就連月亮本來應該發出的黃色光芒都顯得微弱……
漆黑之下,看不清臉的人依靠在窗台,旁邊是一面鏡子……月光的光暈撲朔迷離……
…第二年……
《春神之戀》,《為暗中囚》
第三年……
這幾天剛剛完成的《科隆大教堂》,角落處有一塊明顯厚于其他地方……
許初弦一張張看完,抱膝坐在了地上,她突然有些難過。
原本被教授認可的歡欣在對方的最後幾句話化為泡影。
原來……她一直在被影響着。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由外人道出才真正擊碎了她所謂的粉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