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本是低着頭清理傷口,可眼眶愈發酸漲,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落。言良也是,滾燙的淚滴落在宋鳴玉手背。
宋鳴玉微張着唇,不知該說些什麼讓他們心情好些,她最不擅長與孩子打交道。直到看見李檀腰後别着的笛子,她才試探性地開口:“你們别哭了.....這樣,我給你們吹一首我年幼時,我阿姐常吹給我聽的曲子。”
李檀聞言含着淚颔首,她取下腰間的笛子遞給宋鳴玉。
這笛子上的花紋栩栩如生,是傲雪淩霜的梅。宋鳴玉摩挲着笛身,手指輕輕按壓槽孔。“我有五年沒吹過笛子了,恐怕手法都要生疏了。”
宋鳴玉将笛子湊到唇邊,回想着那首曲子。她眼皮微耷,纖長的手随着曲子延伸按壓着不同槽孔,吸氣時,原本應是歡快的曲調聽起來也多了那麼一絲悲哀。
笛聲回蕩在竹屋,又穿透了木窗,萦繞在整片竹林。
略施粉黛的女子如柔荑般的手輕撫趴在她腿上的女孩的臉龐,笑着打趣道:“我們阿玉就這麼喜歡笛子嗎?那阿姐教你可好?”
年幼的宋鳴玉雙眼放光,像隻歡脫的小犬繞在女人四周,李畔笑得都要開花,打趣道:“我們囡囡啊,以後一定是個聞名漢陽的樂師。”
“我還要去各個地方,我要雲遊四海,讓世人都聽見我的笛聲。”
才練完武回來的父兄聽見她笨拙地吹笛,也連連拍手:“好!好!”
金絲雀婉轉的叫聲和衆人的歡歌笑語交織在一起,豔陽将宋府的匾額照亮,那兩個字,是皇帝親提。畫面一轉,宋鳴玉眼前溫婉的畫被撕碎。擺在眼前的,是漢陽百姓的指責,是飛濺的唾沫,還有那個倒在地上偷了自己荷包的小賊,以及那兩個淚如雨下控訴自己的夫妻。是父兄的棺椁。是阿娘阿姐倒下的身影,她最喜歡的馬兒被宰殺。而她自己也被廢了經絡,猶如一條死魚倒在地上,看着火焰逐漸蠶食自己的身體。
兩個孩子在這笛聲裡終于放聲大哭,而宋鳴玉也漸漸紅了眼眶。
眼裡的淚珠在觸及懸挂着的燈籠時,逐漸由明轉暗。
世人于我為草芥,我于世人為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