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聞嶼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擺弄聲給吵醒的。

睜眼的一瞬間，入目是簡陋的平房。他身上的傷勢被人簡單處理過，但用的藥并不好，所以周身上下的疼痛感沒有消解半分。燕聞嶼閉了閉眼，循着發出聲音的方向艱難扭頭，看到了屋裡的另一個人。

對方背對着自己，露出一顆圓滾滾的後腦勺。他此刻正蹲在地上擺動着部分已經廢棄的機甲零件，身上穿了一件透着光的白色短袖，肩胛骨瘦削的輪廓映在上面，像是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燕聞嶼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青年聞聲回頭，放下零件拍了拍手中的灰塵，走近燕聞嶼道：“你醒了。”

燕聞嶼凝視了對方一會兒，問：“你是誰？”

青年回道：“我叫十七，是把你救回來的人。”

燕聞嶼輕聲重複：“十七……”

十七。

看着眼前人曆經磋磨後平淡如水的眉眼，燕聞嶼在心裡默默改口道：

“時霁。”

同時，他在腦海中輕喚道：“0113。”

熟悉而又雀躍的聲音沒有像往常一樣響起，燕聞嶼收到的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罕見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時霁觀察着燕聞嶼的神态，以為他不舒服，端來一杯水放到了床邊随手可以拿到的位置上，随後扶着人從硬得像鋼闆一樣的床上坐起，開口問：“還是很難受嗎？”

燕聞嶼低低地應了一聲。

時霁道：“這麼下去不行，你是軍人，能聯系到自己的上下級讓他們派人過來接你回去嗎？這裡給不了你治病的環境。”

聽到這話，燕聞嶼眸色一閃，眼神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疑惑，猶豫開口道：“我……是軍人？”

時霁：“……”

燕聞嶼環顧四周，又問：“這裡是哪裡？”

時霁：“……z-087星。”

燕聞嶼用手扶住頭，眉宇間露出痛苦的神态，裝模作樣道：“好疼……”說着，他的手掌從鬓邊摸到後腦，觸碰到了一個極大的腫塊。

燕聞嶼“迷茫”擡頭，問：“我的頭為什麼會……”

時霁：“……”

時霁僵硬地扭過頭，錯開視線，臉上隐隐流露出一種名為心虛的情緒。

燕聞嶼看着覺得可愛，掩飾下笑意，靜靜等待着時霁接下來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時霁似乎做好了心理建設，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試探着問：“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時霁一邊說話一邊拿過他剛剛從燕聞嶼身上脫下來的軍裝，道：“這是你的衣服，看看上面的徽章和肩章，有想起來什麼嗎？”

回應他的是燕聞嶼迷茫的眼神。

時霁：“……”

時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掙紮過後還是主動承認：“抱歉。”

燕聞嶼明知故問道：“為什麼道歉？”

時霁：“你頭上的傷……是我用鏟子砸出來的。我那個時候以為……以為你死了，但是你突然睜開眼睛，所以……”說到這裡，他停頓片刻，最後還是誠懇道：“對不起。”

意料之外，聽到這話的燕聞嶼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或生氣或惱怒的神态，甚至臉上還挂着一絲淺笑，他道：“我知道。”

時霁疑惑皺眉：“你知道？”

燕聞嶼：“我之前突然睜眼的時候不小心吓到了你，那一幕我還記得。”

時霁聽懂了對方的言下之意：“所以……”

燕聞嶼接話道：“所以我的失憶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自責。相反，是我要感謝你，謝謝你把我救回來。”

時霁似乎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這樣認真且誠摯的感謝，他平淡的臉上露出些許不自然，下意識摸了摸鼻尖，道：“不用謝，你身上的傷不重，憑借alpha的體質和恢複能力，就算我不救你，你也不會死。”

燕聞嶼：“…………”

燕聞嶼：“alpha？”

時霁驚訝道：“你連自己的第二性别都不記得了嗎，還是你是……omega？”想到這種可能性，時霁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燕聞嶼的身形，目光從他有力又漂亮的肌肉曲線上滑過，道：“好像是有聽說過現在的軍隊裡放開了士兵招募的苛刻條件，但你看着不像……”

說着說着，時霁看到燕聞嶼的臉，所有的話突然停頓在了喉間。

無他，燕聞嶼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很标準的濃顔長相，帶着點攻擊性的銳利。眉目間漂亮得好似攜了層流光，讓人過目不忘。他不笑的時候，整張臉顯得又冷又豔，讓人想要靠近，又害怕亵渎。

時霁猶豫了，他試探着問：“你是……omega？”

“……”燕聞嶼就算對眼下的身份一無所知，但還是能感知到自己第二性别的，他回答，“我不是。”

時霁松了口氣：“幸好。”

燕聞嶼問他：“為什麼覺得幸好？”

時霁抿了抿唇，實話實說道：“我把你扛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摸到了你的腺體。如果你是omega的話……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