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聞嶼沒有理會林漁樵的質問,不解道:“‘紅娘’這樣的藥性,你把它留在身邊到底有什麼用?”
林漁樵聞言扯了扯嘴角,掃了一眼龍椅上紅光滿面的帝王,譏笑道:“齊樾的皇帝當不了多久了。”
說着,他轉頭看向身側的燕聞嶼:“你剛從定州回來,應該知道西北因為賦稅一事已經鬧開了吧。”
燕聞嶼揚眉不語。
林漁樵繼續道:“那裡已經打着‘金身像,百萬饑;起烽火,誅暴政’的名号聚集了一萬之衆的兵民,西北之地……你說起事者會是誰呢?”
燕聞嶼:“所以呢,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是你想。”林漁樵道“你想讓誰來當這大襄的主人呢,鸢尾?”
燕聞嶼沒有應聲。
林漁樵自顧自猜測道:“不是齊垣,齊翌肯定也入不了你的眼,這位新太子恐怕你更加看不上,那還有誰呢……”
燕聞嶼打斷道:“說到這裡,還是和‘紅娘’一點關系也沒有。”
林漁樵道:“我在大襄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四方軍師,除了和你還有逢春有多年的老交情之外,還是願意給别人多付一點真心的。”
燕聞嶼:“四方軍師,你真的挺閑的。”
林漁樵反擊道:“我又不像你,裝乖賣巧就把幾年時間給混過去了。日子這麼無聊,我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
林漁樵話說的模棱兩可,但燕聞嶼已經猜出了什麼,清算道:“四方勢力——我與阿霁、齊樾、謝氏女,還有……”他的目光從對面的席位上掠過,沒有繼續說下來,了然道:“所以‘紅娘’是你給謝氏女準備的。”
林漁樵:“别亂想,這次可不是為了後宮的那些腌臜手段。眼下這局勢,她不可能永遠當齊樾的妃子,也不能永遠頂着那張臉生活。‘紅娘’真的是藥,也隻是味藥而已。”
燕聞嶼點了點頭,又道:“西北軍民起義,齊樾卻還在這兒大張旗鼓地辦壽,是你把消息攔在了京都之外?”
林漁樵暗暗點頭,承認道:“是。我猜你之後一定也想去西北看看,我在那裡有人脈親信,所以在你沒從定州回來之前,隐瞞了所有西北的軍報。怎麼樣,貼心嗎?”
燕聞嶼默然一歎:“西北……”
林漁樵:“怎麼了?”
燕聞嶼看着上方姿态莊重的時霁,猶豫道:“若當真去西北,不知道又要和他分離多久。”
林漁樵無所謂道:“這有什麼,把事情全部了結之後,多的是大把年華。況且你若當真不舍得,讓逢春與你一起去西北不就行了。事在人為,你難道還會想不到辦法嗎?”
聽着林漁樵勸慰的話,燕聞嶼用力撚了撚手中的酒杯,低聲道:“一年,最多一年,我等不了更久了。”
燕聞嶼話中語氣充滿了壓抑與克制,林漁樵見狀笑着又喝了一杯酒。
齊樾近年來身體逐漸衰微,一個時辰後,壽宴草草結束。
群臣拜送完帝後後相繼離席,時霁也終于離座朝燕聞嶼走了過去。這時,林漁樵突然起身,對着時霁舉起了酒杯。
這動作來得突兀,讓在場幾人都愣了愣,時霁不解道:“林相?”
林漁樵先飲了一杯酒,随後又倒了一杯遞到了時霁面前,彬彬有禮道:“方才宴上多有不便,下官還未向國師敬酒以謝浮屠塔解救定州之困的恩情,實在是失禮了。國師,請。”
時霁:“……”
燕聞嶼眉心微蹙,正要攔下這杯酒,時霁卻已經将它接到了手裡:“定州之困非一人能解,滄州刺史還有朝中的諸位大人都貢獻良多,浮屠塔不敢獨攬大功,林相此言我等受之有愧。”語罷,執杯一飲而盡。
林漁樵笑着道:“國師大義。”
之後燕聞嶼便扶着時霁離開了大殿,回想起剛剛林漁樵莫名其妙的舉動,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就在燕聞嶼細細思索着對方的用意時,他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時霁的手在發抖。
燕聞嶼立刻顧不上其他,低頭道:“亞父?”
時霁呼吸淩亂着,沒有回應燕聞嶼的話,但他卻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到了時霁臉頰上的薄紅。
瞬間明白過來什麼,燕聞嶼下意識将手探向腰間,摸了個空。他猛地回頭,隻見林漁樵還站在大殿中,手裡拿着他藏在腰間裝着“紅娘”的玉盒揮了揮手,臉上挂着惡劣的笑,滿眼都是看好戲的興緻盎然。
燕聞嶼:“……”
他早該料到,就算林漁樵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但堂堂時空管理局攻略部部長,又怎麼可能因為要解“紅娘”的藥性放了點血就露出那樣虛弱的姿态。
刻意流露出來的血腥味不過是示弱,林漁樵真正的目的,是想從燕聞嶼身上偷回“紅娘”。
看着對方臉上的得意,燕聞嶼心下又氣又惱,但時霁的體溫已經急速升高,容不得他多想。這時,一位宮女走到他們身邊,行禮道:“少師,聽林相說國師不勝酒力,陛下已讓宮人們備好了暫時休整的寝殿,請少師随奴婢來。”
燕聞嶼:“……”林漁樵死了。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懊惱,燕聞嶼隻能将時霁的手臂環在了自己的脖頸間,彎腰抄起他的膝蓋将人牢牢地抱在了懷裡,對着宮女開口道:“帶路吧。”
林漁樵至此終于扳回一局,看着燕聞嶼将時霁打橫抱走的背影,他滿臉愉悅,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