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驚詫太盛,林漁樵甚至忘記了身上的傷痛,他踉跄地從位子上起身,驚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燕聞嶼,艱難道:“你,你和逢春,你們……這怎麼可能……”
燕聞嶼沉默不語地回望着林漁樵。
一瞬間,林漁樵的心底浮現出一個想法,他端正了面色,嚴肅道:“鸢尾,就算你厭惡逢春,用感情騙人這樣的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
燕聞嶼冷冷反駁:“你覺得我會這麼做嗎?”
林漁樵:“……”
林漁樵震驚道:“所以你真的……是你一個人的意思,還是你們二個人?”
燕聞嶼回答:“我不會做他不願意的事情。”
林漁樵徹底說不出話了。
不顧林漁樵心底的驚濤駭浪,燕聞嶼繼續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如果易地而處,你心愛之人的臉被别人狎辱,恐怕你的怒氣不會比我的少。”
聞言,林漁樵下意識看了一眼懸挂在書房正中央的一幅畫像。
燕聞嶼循着他視線方向看去,隻見潔白的宣紙上,繪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
她面容秀雅,臉上帶着淺笑,正端坐在一棵槐樹下撫琴。在她身後,是遠山、飛鳥、浮雲,營造出一股翩然于世的超凡之感。
畫軸最左側,是燕聞嶼熟悉的字迹,上面用正楷寫了一句話——
“宣正二十一年秋,繪吾妻談瑛,以寄深情。”
談瑛。
談瑛……
燕聞嶼正無言時,身後突然傳來了林漁樵低沉的聲音,他說:“抱歉,鸢尾。”
燕聞嶼轉身看向林漁樵。
林漁樵正色道:“我不知道你與逢春之間的感情,這件事情是我做錯了,抱歉。”
說話間,林漁樵肩上的傷口汩汩流血,染紅了外裳。燕聞嶼看着他略有些懊惱的蒼白面孔,問:“這幅畫上的人,就是你這麼長時間不回時空管理局,費盡心血一直要找的人?”
林漁樵深呼吸一口氣,悶聲道:“是。”
燕聞嶼看着畫上的“吾妻”二字,問:“你們成親了?”
林漁樵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
燕聞嶼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似乎把林漁樵拉回到了久遠的記憶當中,他的目光漸漸深遠,緩慢開口道:“我和談瑛,初識于六百年前,那時的王朝還不是大襄……”
林漁樵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為了完成自己部門内的一個攻略任務。
林漁樵接着道:“那個時候逢春剛上任監管部當上部長,手下的系統還沒完善好。我帶着新系統做任務的時候,系統出錯了,世界線有誤,原身記憶加載不全,甚至連它告訴我的任務對象,都是錯誤的……”
燕聞嶼插話道:“是她?”
“是她,”林漁樵點頭“談瑛就是那個錯誤的任務對象,但她卻是我遇到過最正确的人。
“沒有完整的記憶,我隻能僞裝失憶。那時我的身份是個侯府的世子,為了接近任務對象,我從京城,千裡迢迢地趕去了河西清河道。”
說到這裡,林漁樵笑了笑:“談瑛是我見過,最油鹽不進的女人。彼時清河道鬧了水災,餓殍遍地,災民流離。談瑛是治水女官,對我所有的殷勤示好全部照單全收,我以為不用多久就能完成任務了,卻沒想到她隻以為我是京城調來赈災的,在我表白之前用一句‘世子大義’堵住了我所有的話。
"她那樣的的名門貴女,在災民面前涉過淤泥,扛過砂石。對我提過最過分的要求居然是求我從滄州調十萬石糧食拯救災民。
“後來系統更正了任務信息,我才知道自己一年多時間以來,獻媚獻錯了對象。
“我想及時止損,重新去找了正确的任務對象,可共患難了一年多,談瑛見狀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說到這裡,林漁樵的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她一點醋都不吃,真是鐵石心腸。”
燕聞嶼直白詢問:“她喜歡你嗎?”
林漁樵一愣。
過了很久,燕聞嶼才等到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她說過,要嫁給我的。”
燕聞嶼:“那後來為什麼沒有成親?”
林漁樵痛苦地閉上眼睛,澀聲道:“水患後,清河道鬧了瘟疫。
“她救了那麼多人,卻把自己搭上去了。
“鸢尾,我是親眼看着她在我懷裡閉上眼睛的。那時距離我們的婚期,已經不足一個月了。”
燕聞嶼看到林漁樵的眼眶紅了起來,右手做拳狠狠抵在了案桌上,狠聲道:“這叫我怎麼甘心……”
燕聞嶼:“所以你就一直留在了這個世界,想重新找到她。”
時間如長河,奔流不息。每個人不過是汪洋中的一滴水,在生命的輪回裡循環往複。
林漁樵:“是,我要找到她,但為什麼一直找不到……”
看着林漁樵面上的掙紮,燕聞嶼無聲地歎了口氣。
林漁樵把目光再次放到畫像上,看着上面的女子輕聲道:“鸢尾,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謝氏女改變身份入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