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關直起膝蓋,對着齊翌道:“國師有言,請四皇子登浮屠。”
齊翌過去不過是親王府裡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子,從沒有機會面見大襄國師。他對時霁的印象除了百姓流言中所傳頌的“仙容肖似瓶中蓮”外,就隻有昨日父皇召見他提起時霁時露出的神态——
惱怒與向往交雜,眼神中還帶着些許玩味。
齊翌想到這裡頓了頓,問:“國師他在塔頂嗎?”
平關笑着道:“是。”
齊翌點了點頭,擡腳準備踏入登雲梯。這時,一隻纖纖玉手擡起,溫柔卻堅定地攔住了他的動作。
齊翌不解地看着平關:“平關大人?”
“四殿下,微臣不過浮屠塔内一介小小的女官,當不起這一句稱呼,你直呼微臣的名字即可。”平關面上笑意不變,一字一句重複道“況且浮屠塔内有規矩,你首次登塔,不能使用登雲梯。”
齊翌:“……”
不能使用登雲梯?
浮屠塔這麼高,難道要用腳爬上去嗎?
齊翌目光閃爍了一下,嘴角卻仍然帶着笑:“這條規矩,我為何從未聽說過?”
平關解釋:“回殿下,這是浮屠塔的古制。”
古制?
“齊瑜”來浮屠塔的第一天就被時霁親自接了過去,難道他就爬浮屠了嗎?
齊翌深呼吸一口氣,垂下眼睛低聲道:“勞煩帶路吧。”
平關展臂道:“四皇子,請。”
齊翌歸根結底是浮屠塔的外人,所以登塔時不用屈膝叩首。兩刻鐘後,氣喘籲籲的他終于見到了卧在塔頂軟塌上沐浴陽光的時霁,以及對方旁邊的“前太子齊瑜”。
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浮屠塔少師“時瑜”。
想到這裡,齊翌擡手理了理身上的皇子華服,走到時霁跟前行禮道:“拜見國師。”
時霁沒有應聲。
一片寂靜後,見長久沒得到回應,齊翌小心翼翼地擡頭打量起時霁。
離得近了,才發覺時霁的臉當真潔白如雪月。此時的時霁雙目上纏着白綢,一張臉上隻露出了高挺的鼻和單薄的唇。時霁的唇色其實并不深,但在膚色的襯托下顯示出一份紅的活潤。他今日照舊沒有束發,長而烏黑的發絲落在塌邊幾乎快要垂地。
齊翌看着出神,下意識擡手想要去拾那一束長發,就在他即将觸碰到時霁時,另一側突然探過來一隻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齊翌的手微微一抖,他側目看去,視線撞進了燕聞嶼漆黑的眼眸中。
齊翌:“少師?”
燕聞嶼一言不發地松開了齊翌。
齊翌下意識又轉過頭去看時霁,明明對方的眼睛上還蒙着白綢,但齊翌心裡有一種直覺——時霁此刻的眼睛是睜着的,他在看自己。
齊翌怔怔然道:“國師……”
下一秒,時霁臉上的白綢輕飄飄地落下,露出了一雙眼睛。
一雙冰冷漠然的,淺灰色眼睛。
齊翌後退開一步。
可身旁的燕聞嶼卻上前了,齊翌看到他拾起了方才那束自己想要觸碰的頭發,也看到燕聞嶼的手觸碰到了時霁的臉頰。
淺灰色的眼眸重新被白綢覆蓋住,齊翌猛地回神,擡腳靠近時霁,重新行了一禮,低頭俯身道:“拜見國師!”
直至此刻,他才終于聽見了時霁的聲音:“四殿下多禮了。”
齊翌一顆心穩穩落下,松了口氣,直起腰闆。
時霁輕喚道:“平關。”
守在遠處的平關走近:“國師,奴婢在。”
時霁:“帶四皇子去他休息的寝殿吧。”
平關低頭稱了句“是”,引着齊翌緩緩離開。
等到兩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後,時霁轉頭問燕聞嶼:“你覺得齊翌此人如何?”
燕聞嶼隔着白綢對上時霁的視線,回答:“雖然恭順,但更有野心。”
時霁靜靜地等待着燕聞嶼的下文。
下一秒,燕聞嶼評價:“不便侍神明。”
陽光下,聽到回答的時霁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