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注意那個人類好幾天了。
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從他,也可能是她的身上散發出來。
它忍不住往那邊又蹭了幾步,使勁的抽了抽鼻子。甘甜可口的香味被他吸了進去,像一道迷煙一樣迅速充斥了全身。它覺得自己飄飄忽忽的,仿佛置身雲端,非常的舒适。
它其實也覺得疑惑。分明那個金發人類看起來也沒多吸引它,身邊還有陰陽師,但自從那天從他身上聞到了血的味道後,它就一發不可收拾的被迷住了。哪怕知道這裡是陰陽師的地盤,它還是沒忍住尾随了過來。
金發的人類正坐在收銀台後面,他拆開了手上的紗布,左手的掌心有一道愈合非常緩慢的細長傷痕,無形的血腥氣味從裡面飄散出來。
它又聞到了那股讓他非常垂涎的味道。
想嘗一嘗。
想吃掉他。
太香了!
不知不覺他它又往前走了幾大步,站在了人行道上。那家書店的大門離它隻有幾米的距離了。
那個人類就在裡面,隻要它沖進去,它就能飽餐一頓了!
滴滴答答的聲音從地面傳來,它知道這是它的口水。
它真的太餓了。
路面上幾塊松動的地磚被它踩的發出了輕微的響動,引來了在這附近走動的人類的關注。他們看了一眼明明沒有人走動但是在微微晃動的地磚,自言自語了一句奇怪了,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别的地方。
他們從它身邊走過,或者從它身體裡穿過。
無所謂,反正它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人類。
它繼續向書店走去,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了,它的午餐有着落了。一隻腳突兀出現踩在了它的尾巴上。
它痛的嗷的一聲叫了出來,開始掙紮。但那隻腳就像人類常說的鐵闆一樣,紋絲不動,甚至越來越用力,它聽到了自己尾巴斷裂的聲音。
它艱難轉身,罪魁禍首的樣子才被它看清。
青年一頭不誇張的自然卷,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裝,戴着一副黑色墨鏡,一隻腳攆斷了它的尾巴,居高臨下的看着它。
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别的外形裡,隐藏着讓它現在隻想立刻斷尾逃跑的殺氣。
這是來自高段位的階層壓迫。它的本能在瘋狂提示讓它現在立刻求饒或者跑路。奈何卷發青年不為所動,腳沒有一點挪開的打算,甚至還沖他舉起了拳頭,附帶一個出現在惡人臉上的獰笑。
伴随着一聲普通人聽不見的慘嚎,書店的玻璃櫥窗被風吹的微微顫動了一下。讓特意挨着玻璃窗布置出來的讀書角裡那些堆疊起來的書籍掉下來了幾本。
*
現在是中午,書店的門口已經挂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降谷零坐在收銀台後,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了小醫療箱,開始準備給自己換藥。
解開繃帶的結,把它們一圈圈的拆下來,露出了貼在掌心,被血迹微微侵染的白色紗布。降谷零用腳把垃圾桶勾過來,把這些用過的繃帶紗布扔了進去,才開始換藥重新包紮。
他掌心的傷是上次在摩天輪上用血開刃的時候留下的。
因為半妖的體質,降谷零從小受傷之後傷口的恢複速度都很快。常常是今天受了傷,兩三天之後就恢複如初,連疤痕也不會留下。
但也正是因為他是半個妖怪了,所以自從他搗鼓出了屬于自己的武器刀後,每每開刃的劃傷,愈合速度比以前要慢上好幾倍。
為了不讓姑姑還有其他人擔心,降谷零平時都盡量不用刀,但總有些時候是不能避免的。
和保障自身安全,萬無一失的完成委托這個大前提相比,這點小傷實在太微不足道,降谷零通常都不會去在意。
“要多在意一點自己,知道嗎?zero。”
這個時候要是hiro在身邊一定會這麼說他吧?
想到已經失聯許久的幼馴染,降谷零先是忍不住挑起了嘴角,然後這點溫馨又被更深的憂慮所替代。
也不知道hiro現在怎麼樣了?會受傷嗎?還會做噩夢嗎?會……出于最終目的,違背本心的去做某些事嗎?
已經猜到諸伏景光去做什麼了的降谷零心裡很清楚,以上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會是yes。
諸伏景光在某些方面和降谷零一樣,是一個認定了什麼事就不會回頭,一直往前走直到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的固執性格。
他是一個善良且正義的人,會為了想守護的東西拼盡全力,即便代價會是自己的生命也欣然接受。
哪怕面對殺害自己父母的真兇也沒有被負面情緒吞噬,而是在對方準備自我了斷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冒着生命危險阻止了他。
他想要讓那些做了壞事的不法分子都受到應有的懲罰,受到法律的制裁。所謂的自裁謝罪在他這裡都是不允許,更不被認可的。
他有着自己的原則和堅持、自己的信念,并且不會輕易動搖。
所以接到諸伏景光用公用電話亭打來的電話的時候,降谷零就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那是一份很适合hiro的工作。也是hiro一旦收到就不會拒絕的工作。
他的理智讓他理解他。但在情感上他沒有一刻停止過對幼馴染的思念和擔憂。
降谷零想到當初外守一,也就是殺害了諸伏景光父母的兇手落網後,諸伏景光給他打的電話。他的幼馴染興奮的和他分享纏繞自己多年的噩夢被親手終結的喜悅,順便也吞吞吐吐的把自己在危險邊緣大鵬展翅的舉動告訴了他。讓他一邊為他高興,一邊又氣的不行。當然這個生氣裡更多的還是後怕。
“hiro也太亂來了!沖進火場是多麼危險的舉動!萬一有重物砸下來,萬一……萬一有窒息危險,别說解開心結了,hiro你可能就……可能就……”
那個時候的降谷零剛剛坐上末班車出發去往熊本縣,聽到幼馴染的坦白,差點就有了跳車趕去警校當面教訓某個不顧自己安危的人的念頭。被諸伏景光連哄帶道歉,好說歹說才勸住。當然最後的結果是那通電話以降谷零單方面說了好久諸伏景光才結束。
其實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共同成長的歲月裡,降谷零因為那被迫缺席的五年,一開始和這個在心智和閱曆方面超過了自己許多的幼馴染的相處覺得很别扭。甚至因為在鬼怪的幹擾和複健的艱辛的雙重debuff下,萌生過不然就到此為止,結束這段友誼的消極想法。不過這個想法還沒有出口就被諸伏景光以難得強硬的态度打散了。
“我是不會離開zero的!就算你趕我走我都不會走。當初是zero主動向我伸出的手,把我從那片黑暗裡拉了出來,那麼現在就輪到我來拉zero了!我們約好要做一輩子的朋友的,zero怎麼可以單方面的食言呢?我認識的降谷零才不會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那天,有着一雙藍色貓眼的男孩緊緊的握着他的手,語氣認真态度堅定,又極富耐心的一點一點敲開了他自醒來後差點就關上的心門。
就像hiro說的一樣,是他把他從黑暗裡拉了出來。但在那天,也是諸伏景光把降谷零拽離了黑暗,讓他重新有了勇氣去面對那些妖魔鬼怪、困難低谷,從此不會再輕易認輸。
所以他也相信自己的幼馴染一定可以像為自己找回勇氣的時候一樣,堅定果決、不會認輸。一定可以順利的完成任務,平安回來。
雖然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就是了。
*
松田陣平進到店裡的時候降谷零已經換好藥了,正把兩個便當盒從後面拿出來。看到他就把其中一個藍色的遞給了他,“給,這個是偏鹹口的。”
“謝了。”松田陣平接過,從旁邊拖了把椅子過來坐下。打開蓋子,面對形狀捏的格外可愛的飯團挑了下眉,“想不到你還挺有少女心的嘛。”
降谷零對他翻了個白眼,咽下嘴裡的飯粒才說道:“這是給紗織準備便當的時候順手一起捏的,模具都一個樣。”
松田陣平夾了一個貓貓頭飯團起來,送到嘴邊,張口咬掉了貓貓頭可愛的五官,咀嚼起來。“唔,味道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