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陽道完歉才注意到對方的樣子。是一名青年男性,身材适中,容貌清秀,穿着樣式簡單、便于運動的休閑服裝,柔軟的黑色短發在晨間染上溫潤的光暈。
“你是新搬過來的嗎?好像沒見過你啊。”
“是的,昨天晚上入住,所以還沒有來得及上門拜訪,失禮了。”
“啊不用客氣啦,我們那也不講究這個!我叫陸陽,就住你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林庭語落後一步出來,這時正在鎖門——忽然一股直覺般的沖動讓他擡起頭來,轉過身,對上了一雙熟悉的、水波一樣的藍色眼睛。
忽然有風來,拂動廊前清脆的玻璃風鈴。
那一刻逝去的夢境都像是散發着微光的水晶薄片,被這和煦的暖風輕輕卷了起來,環繞在他們周圍,每一片都像曾經對視的眼瞳,映出彼此的身影。那些閃爍的、變幻的畫面快速流轉着,仿佛沉埋在記憶深處,恰在這時蘇醒,要出來打個招呼。
新鄰居微微躬身跟陸陽握手,眼睛卻在望着他。
“幸會,我叫諸伏景光。”
【“回光掠影:春和景明”已加入收藏。】
“嗚嗚嗚嗚不枉我存了這麼久鑽石,守着鬧鐘更新完就沖上去,終于把剛進池子的常服蘇格蘭撈出來了,給大家看看卡牌劇情CG[圖片.jpg]”
“歐吃矛!!!”
“可惡,我的池子裡根本沒有常服蘇格蘭”
“這個劇情是把常服蘇格蘭放看闆,進警視廳B4生活區地圖刷出來的嗎?有時間和其他條件要求嗎?”
“wiki大佬出現了!wiki大佬看到我,求更新琴醬的安全屋地址表,之前發的已經全都人去樓空了”
“樓上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我測試了一下,好像上午和夜晚都可以觸發,但是不同的時間段刷出來的CG不一樣:上午刷出來的是春和景明,夜晚刷出來的是暮光初合。[圖片.jpg]”
“淦,被晚霞染紅的臉看起來更好嗑了”
“配的大提琴純音樂也好好聽,有大佬抓一下嗎,想做鈴聲”
“指路官網有放下載,需要科學”
“放這裡了[應許之言.mp3]”
林庭語有些不太自然地說:“幸會,我叫林庭語。”
諸伏景光微笑:“很高興見到你。”
看起來不像對這個名字有什麼特殊反應的樣子。
夢裡的人突然來到現實,到底要用什麼态度對待才比較合适……說我做夢見過你嗎?聽起來完全就是糟糕的搭讪啊。
而且,這個諸伏景光雖然面容和夢裡沒什麼差别,但周身的氣質有了明顯的改變。那種當初在組織裡時不時會逸出一絲的陰郁殺氣不見了,整個人像一片沉靜的湖泊,散發出令人安心的氣息。
說不定人家本來就不是組織殺手。太失禮了。
林庭語試探着問:“無意冒犯,能問一下您今年多少歲了嗎?”
諸伏景光像是沒想到見面第一個問題是這個一樣,原本因為微笑而稍稍斂起的眼睛睜圓了一點,看起來像一隻端莊而矜持地坐着,卻突然被撸了一下尾巴的大貓。
“29歲……怎麼了嗎?”
年齡倒是對得上。杜淩酒認識蘇格蘭正是距離現在六年前,而那時候蘇格蘭23歲。
林庭語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陸陽:“沒事,隻是您完全看不出年紀,不太清楚要怎樣稱呼才合适。”
不管怎麼樣,當着現役警官好友的面,還是不要深入地問下去了。諸伏景光也不可能當衆承認自己是組織殺手蘇格蘭的,貿然指出這一點沒有任何好處。
“原來是這樣啊,不需要這麼客氣,随你方便就好。”
諸伏景光溫和地說,然後低下頭,在手裡提着的袋子中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個白色的塑料便當盒。
“剛好今天準備去寫生,多做了一些飯團。不介意的話,就請用吧。”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陸陽爽朗地接下,“回頭給你拿點我們的特産!”
林庭語:……
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送的食物也毫不猶豫地收下,我看你在這個毒藥泛濫得像在街頭有自助販售機一樣的城市裡,遲早要成為下一個不思議殺人案的受害者。
雖然不覺得諸伏景光會對飯團做什麼,但林庭語還是從後面輕輕地踢了陸陽一腳以示警告:“該走了,再不走要堵路上了。”
陸陽看了看表:“啊,确實是——那我們先走了諸伏先生,有空再聊!”
“回見。”
諸伏先生客客氣氣地道别,然後目送這兩個年輕人匆匆忙忙地沖下樓去。他看見那個面容猶帶稚氣的東大新生一級一級跑下樓梯,僅僅是從三樓下去,就已經開始微微氣喘,黑色的發尾被汗水濡濕,貼在過分白皙的後頸上。
“……”
諸伏景光想起他和杜淩酒第一次的相見。他的手指隔一層濕潤的無紡布,輕輕摩挲過那蒼白的皮膚和通紅的眼角。長而疏的睫毛上抖落細小的淚珠,每一滴都落到了他的指尖。
同樣的茶色眼睛,同樣柔軟的黑色短發,同樣的,脆弱得仿佛能夠一手掌握的,玻璃器具一樣修長的頸項。
——和眼中同樣毫不掩飾的戒心。
“零,你說得對。”
諸伏景光微微轉過頭,将視線轉向了不遠處一道暗巷裡,稍稍露出一角的那輛熟悉的白色跑車。在他的目光之下,那輛車沒多久就悶聲發動,快速駛出巷口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他微微搖了搖頭,笑了一聲:“真的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