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生活很無聊,沒有網絡,信号都會很不穩定。
很多時候也是靜悄悄的,外婆偶爾看看電視,更多的時候在縫衣服納鞋底。
回到家,顧淮把東西全放在門口的桌子上。
那上面有很多東西,好多鐵質的奶粉罐,裴呈璟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看起來也很久沒人動過了,就外邊的桌面看起來是光亮的。
他看着顧淮收收撿撿,撿了糖和瓜子,準備再出門。
見裴呈璟還抱着車厘子,笑得很輕:“少爺,沒人搶你的,放這。”
他短促的“啊”了一聲:“不給他們帶過去嗎?”
“帶什麼?”顧淮看了一眼盒子,“帶過去你一顆都吃不到,留這吧。”
裴呈璟才懊惱自己的遲鈍,在心裡想,昏了頭,該多買幾盒的。
還搞得有點别扭,他跟着顧淮到王玔家,也是一層的平房,但比顧淮家要好很多。
他把瓜子倒大盤子裡,挑眉:“這次搞點特殊的,在後邊烤着吃。”
顧淮看起來沒有一點好奇,但往屋子後面走,邁過門檻,就聞到了孜然和辣椒的味道。
煙霧缭繞,倒真的有烤魚和燒烤的感覺。
王玔搬了個折疊桌過來,問:“少……裴呈璟沒什麼忌口過敏的吧?”
少爺沒有忌口的,但很講究,他張張嘴,還是搖頭:“沒有忌口過敏的。”
倒是惹得顧淮挑了一下眉尾。
"那成!"王玔挺樂呵,“要什麼水自己倒,管飽!”
顧淮倒是薅了地上的可樂,看了眼裴呈璟,少爺趕緊把紙杯端起來:“我也喝這個吧。”
盡管露天,但風到處吹,裴呈璟還被嗆了兩口風,往顧淮後邊坐了點。
顧淮翹着腿看烤魚的人,笑:“挺會坐。”
少爺脖子熱,抱着杯子悶頭喝水。
來吃晚飯的人很多,一會來一個,一會來一個,每一個都對裴呈璟目露好奇,但沒開口問話的。
顧淮面前的煙多了幾支,面對每個問“你小子舍得回來了?”的話,都按着濾嘴閑聊兩句。
裴呈璟隻有聽的份,甚至有些都聽不明白。
兩人身前像是有層膜,就算面對面,也隔了層距離。
在燒烤和烤魚上桌前,顧淮就開始拉開啤酒喝了,王玔一點沒猶豫,也開了一罐,夾着煙在紙杯上抖抖煙灰,問顧淮:“你什麼時候走?”
顧淮:“年後吧,初幾,回去幫我媽點忙。”
“事情很多嗎?”王玔好奇,“像是那種家庭,是不是很多人?”
顧淮看了看周邊:“還好。”
裴呈璟又感覺身上有視線,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開了口:“除了保姆還有管家那些的,一般也不是一個保姆做事。”
來來去去的人靜了靜,王玔才拖長音“哦”了出來:“那……”
他沒把後話說出來,看着顧淮:“那趁你還在這,這幾天要一起玩,明天去鎮上打台球?”
顧淮點頭:“行。”
裴呈璟身上一凜,看着說話的人睜大了眼睛,這人明明說自己年後才去鎮上的……
顧淮像是失憶了,也不理會少爺詫異的眼眸。
他喝酒不急,一直夾着煙,拇指指甲蓋刮着濾嘴,懶懶散散的。
聊了三四個人,顧淮像是突然發現他的注視,扭頭:“要喝點?”
裴呈璟就猶豫了小片刻,在顧淮即将收回啤酒之前,一口喝幹杯裡的可樂:“喝一點吧。”
說是一點,顧淮倒了大半杯,也不和别人說話了,就看着他的手。
周圍的聲音像是又低了下去,裴呈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顧淮才從兜裡掏出打火機,是飽和度很高的廉價火機,他偏過頭去點燃,也不急着吸,吊兒郎當的叼着看人。
盡顯小痞子樣。
裴呈璟蹙起眉,端着杯子的手微微發抖。
他抿了一口,冬天天涼,苦澀的小麥酒是刺進味蕾的,眉毛擰得更緊。
王玔第一個笑起來,一臉難以置信:“你沒喝過酒嗎?”
裴呈璟的聲音顫了顫,捏拳:“未成年不能喝酒,”
身邊悶着的笑聲更多了些,這讓他心裡并不舒服,少爺心裡的氣性不低,脹紅了臉,把剩下的都悶了。
王玔吹了聲口哨:“海量!”
顧淮臉上的表情一點沒變,隻是坐着繼續抽煙。
裴呈璟看不透他,在煙霧之下更模糊,嘴巴裡全是啤酒的苦澀,他也不明白,顧淮為什麼喜歡喝這些。
烤魚的味道也很刺人,幾乎沒有蛋白質的滑嫩,全是香料,對裴少爺來說,這是在給舌頭上酷刑。
顧淮被拉着劃拳,他在邊上瘋狂想念盒子裡的車厘子。
這群人很鬧騰,其實和沈方澤那群的朋友沒什麼差别,一鬧起來就很吵,嘴裡也說這說那的。
但他們也有不同,身上的行頭,吃喝喜好都不一樣,顧淮的朋友甚至還有與未成年身份不搭的劣習。
可是裴呈璟覺得,他們很真實。
條件不好的平房真實、昏黃的燈泡真實、不好吃的食物真實、啤酒真實,連顧淮被酒精暈紅的眼尾、輕輕勾起來的嘴角也特别真實。
他在沈家,就從沒看見過這樣的顧淮。
現在才能看到一點點笑的模樣,嘴角輕輕一勾,赢了莞爾看人幹一杯,輸了拿着罐子喝。
裴呈璟在他身邊小聲說話:“你吃點菜吧。”
顧淮看他看得潦草,沒聽清,又在他杯子裡倒了一大杯啤酒。
裴少爺:“……”
王玔本來話就多,喝多了更是密,上來摟住裴呈璟的脖子:“哎呀裴少爺,我們這裡的東西雖然沒有你吃的好,但是也不差啊!”
周圍的人起了哄。
“這些吃的,一年到頭就吃這麼幾次,”王玔捂心狀,搖着他問,“你說呢?是不是?我手裡有成百上千的糖,分你一顆,不是稀罕事,要是我就隻有兩顆或者一顆糖,給你了,不算是虧待吧?”
他說着看了一眼裴呈璟:“顧淮他吧,一般不會說這些,那樣的人……”
被人杵了一胳膊,王玔沒站穩直接被撂地上,暈得往身邊看,瞬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