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各人的桌案上就上了菜,因為怕姑娘們不勝酒力,每人的面前隻有一杯桃子酒,果香撲鼻。
姑娘們因為在别人家做客,顧忌着形象,倒是放不開來吃着,倒是夫人們的那頭說笑打趣,非常熱鬧。
顧茹娘忽然問道:“長甯郡主作為主家,為何沒有出面說開席語?”
她疑惑也很正常,尋常人家宴客,都是主家待客人們全都落座後,說個一兩句祝酒詞,才上菜開席。
今兒管事媽媽等諸位夫人姑娘們全都落座好後,便魚貫有婢女上菜倒酒,那些夫人們也都自然而然地開始吃起來,全然沒有要等長甯郡主的意思。
“許是長甯郡主久病的緣故,大家都知道剛剛她露面便是盡了禮數,實在是撐不了這般嘈雜的宴席。”
“那還辦生辰宴,壽星都不在,咱們吃得哪門子宴席?”顧茹娘忍不住嘀咕道。
謝荼忙低聲道:“噓,你可不要這樣說,小心那些人又抓着你的把柄。”
在座的姑娘們裡,顧茹娘年長了幾歲,卻一直待字閨中,難免會有人拿她的婚事取笑。
好在姑娘們如今都知道,長甯郡主今日是為小兒子姜鶴相看,自然就沒有人盯着别人的錯處發作,顧茹娘說的話并沒有注意到。
但是大家都吃得慢條斯理,即便是吃得山珍海味,也都動筷甚少,一副矜持模樣。
隻有謝荼認真吃着面前的菜肴。
姜府的廚子的确還不錯,很合她的胃口,她這樣想着。
飯後漱口飲茶,夫人們則被管事媽媽邀請着去戲台看戲,姑娘們則三三兩兩簇擁在一起在小花園中說話。
謝荼吃飽喝足,依着亭子喂魚,對席間的那杯桃子酒回味無窮。
她決定下回再見到姜鶴,定要讓他向廚子要來釀酒的方子,自己釀幾壇藏在重巒院中偷偷喝。
正當她琢磨着何時給姜鶴遞消息的時候,王憐身邊的婢女在經過謝荼身邊時,演技拙劣地“不小心”撒了一些茶水在她的裙擺上。
“哎呀,奴婢有錯,弄髒了謝姑娘的衣裙。”
那婢女“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淚水漣漣地望着謝荼,仿佛她不道歉,謝荼就要窮兇極惡發作她一般。
謝荼看着身邊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姑娘們,沒吭聲。
“求求你了,謝姑娘,如果您今兒不原諒奴婢,奴婢就跪着不起來了。”那婢女抽抽搭搭地哭着,可憐得不得了。
“怎麼回事兒?”
“那婢女把茶水不小心灑在謝姑娘的裙子上了,謝姑娘不肯原諒她。”
“啊?就算是那裙子價值千金,也不能在别人的生辰宴上這般磋磨别家的婢女啊!”
“就是,謝姑娘未免有些嚣張跋扈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對于謝荼不肯原諒那婢女的事情不能理解。
可謝荼卻笑了,她可一句話都還沒說呢,這頂“嚣張跋扈”的帽子就蓋在了她的頭上。
她要是讓王憐照價賠償,是不是要說她欺人太甚了呢?
“謝姑娘,我家婢女手腳粗笨,不小心毀了你新制的裙子,實在抱歉,不如我替她賠償,你原諒她吧!否則,她這樣跟着我回去,定是要依照我王家的規矩進行處置。”
王憐柔聲替自己的婢女解圍。
“是啊,謝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奴婢吧!”
那婢女連連磕頭,眼見着額頭就被磕破了。
好好的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就這樣破了相,在座便有不少人于心不忍,出聲制止:
“謝姑娘,還請高擡貴手,這樣一個小小的婢女,自然是比不上你衣裙重要,可人家也是爹媽生的,就因為這一點點小事,你就這般作踐她,又是個什麼道理?”
“是啊,那婢女又是道歉又是磕頭的,你要是不原諒她,她回去還要受到責罰,實屬可憐。”
“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謝姑娘你又何必給自己造孽呢?”
謝荼雙手輕撫在膝頭,仍然維持着适才坐着的姿勢,開口笑道:
“衆位姐妹,妹妹有一事不明,還請諸位替我解惑。”
“這茶水,是我自己潑到我的裙擺上去的嗎?不是吧?那是王姑娘身邊的婢女灑上的嗎?是的。那她向我道歉,我有何錯?”
“你們說,她向我磕頭磕破了額頭可憐,可是,她磕頭這個行為并不是我要求的,而是她自己下跪自己向我請罪磕的,我有逼迫她這樣做嗎?沒有吧?那我有何錯?”
“既然王姑娘說,王家的婢女做錯了事情,會按照王家的規矩處置,那婢女受到的懲罰,是王家給予的,并不是我下令的,我又有何錯呢?”
“這個小婢女不看眼前,将茶水灑在我的裙子上,我一沒有吭聲,二沒有指責,全憑她自己裝可憐,給自己安排了後續的戲碼,卻把我打造成一個‘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形象。”
“請問,這又是什麼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