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謝荼的話,謝愉恩放下筷箸,道了一聲:“你說,有什麼話,咱們父女之間還不好說嗎?”
謝荼同樣放下筷箸,溫聲道:“母親的病,可以同女兒說一說嗎?”
謝愉恩眼中瞬間湧上一團悲痛神情,開始回憶那一段他最不願想起的記憶:
“一開始,你母親開始出現嗜睡的症狀,我忙于公務,沒有多關心她,隻當她是白日裡累着了,這才睡得多了些。”
“後續甚至開始出現頭疼咳血的症狀,請了坐館的大夫來診脈,都沒有看出緣由,而她怕我擔心,讓身邊人全都瞞着我不讓我知曉。”
“等到被我發現的時候,太醫來替她診脈的時候,竟然說她的病情,已經到了藥石罔顧的程度了!”
“我不信,接連換了好幾位太醫來替她瞧病,就連太醫院原先的那位院判,都被我請了來,可是,一碗碗的藥灌下去之後,她的病情卻是越來越重了。”
“再後來,有一天,她突然像是想通了一般,拉着我的手,說:‘既然治不好了,那就不必再治了,開心度過最後一段日子,就足夠了。’”
“再後來,她便陪着我,帶着你和英哥兒去莊子上住了一陣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謝荼記起些許朦胧往事,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再後來有一天,她突然開始昏迷不醒,再後來,慢慢地,就沒了氣息。”
“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那兒沒了聲息。”
說到此處,謝愉恩一雙長滿皺紋的眼睛猩紅一片,大好男兒淚眼婆娑地望着對面的謝愉恩:
“荼兒,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你的母親,在之後的日子裡,你就成了為父活下去的慰藉。”
他的聲音顫抖着,望向謝荼的目光越發的深沉。
“後來呢?父親将母親葬在了何處?”
謝愉恩深吸了幾口氣,最後才緩緩吐出一個地點:
“那是你母親自己選的地方,在那處莊子的後山,依山傍水,确實是一塊風水寶地。”
“你母親說,将她葬得遠一些,能讓我遠離悲傷,也讓你們兄妹倆不要在籠罩着失去母親的痛苦裡成長。”
“她還同我約定了,每五年,才能去看望她一次,讓我顧好家,顧好你們兄妹。”
謝愉恩面容悲切,紅着眼睛說着他和杜一南之間的約定。
謝荼沉默了片刻,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那祖母曾提起過,母親曾經被人擄走,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又是在什麼地方尋回了母親?”
謝愉恩不解地看着謝荼:“怎會又問起那樁事。那件事……”
謝荼接口道:“那件事确有蹊跷,對嗎父親?”
謝愉恩雙手交叉握住,放在桌面上,身體向前傾:“你是我的孩子,這點毋庸置疑,你母親被擄走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這件事也是衆所周知的。”
“那祖母為何要那般忌諱母親被擄走的這件事,還一直以為我是野種?”
“她那是不了解事情的嚴重性!”
謝愉恩蓦地打斷謝荼的疑問,卻有突然洩氣般,雙肩耷拉下來,頹然道:
“這件事我一直瞞得死死的,當年知道你母親被擄走的人,全部都被我處理掉了,可惜,你祖母還是将這件事情嚷嚷了出來!”
謝愉恩把自己的手捂得更緊了:“她出身江南,性子柔順,從未頂撞過長輩,可也就是那次之後,凡是你祖母陰陽她的話,她都全部頂了回去。”
“一開始,我以為她是受了驚吓,性子變了,後來才發現,你祖母竟然在懷疑你的身世。”
“我這才明白,你母親早就未雨綢缪替你掃清障礙,她想強硬起來,強硬到所有人都不敢質疑你的身世,她是在維護你啊!”
謝荼提起帕子,擦了擦濡濕的臉頰,盯着謝愉恩問道:“隻要父親一心相信母親的清白,我相信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母親的心裡也是寬慰的。”
謝愉恩立馬答道:“我自然是相信你母親的,隻不過她自己有了心結。”
“她到死,都沒有告訴我被擄走的那些時日裡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謝荼一愣,瞪大了雙眼:“那父親是如何找到母親蹤迹的呢?”
謝愉恩歎了一口氣,這才向謝荼吐露起當年的真相:
“你母親總共失蹤了三日,是去街上采買制作糕點所需材料是被擄走的,悄無聲息,無人知曉。”
“當街擄走?竟然沒有目擊者?”謝荼訝然,難以置信。
“沒錯,這就是蹊跷之處,京城鬧市街區,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擄走,竟然沒有一個人看見,為父當時去巡查蹤迹之時,因為顧忌着你母親與你們兄妹的名聲,所以隻能自行悄悄尋找。”
“怪就怪在,無人知曉!”
謝荼的臉色也跟着變了幾分,一雙星眸盯着桌面上精緻的糕點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