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落下山,謝府中這時候都已經點上了燈。
府中燈火通明,就連謝英那不常熱鬧的重軒院,也都點上了五彩琉璃宮燈。
謝英正在書房裡來回踱步,臉上神色憤然,像是随時要出去幹架一場的模樣。
反觀坐在一旁吃茶品茗的謝荼,卻一臉的神色自若,仿佛剛剛告狀的人不是她一樣。
“這可不行。”謝英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終于站定在書房前,皺着眉頭對謝荼道,“這謝芸一盆髒水都快潑你身上了,咱們可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眼看你就到了要說親的年紀,若這事不能有個善終,謝芸那丫頭指定能把這件事鬧得京城盡人皆知。”
“到時候别說你是京城貴女典範了,就連四五品小官家的女兒,都能高你一頭了!”
謝英畢竟年長了幾歲,提到關于名聲的事情,還是會比謝荼想得更多一些。
“她說就有人信?”謝荼有些渾不在意,“再說我還不想這麼早嫁人,我在家多陪你們幾年不好嗎?”
謝英笑着歎息道:“人言可畏。我倒是無所謂,哪怕你不嫁人我也能養着你一輩子,就是父親那兒你可混不過去。”
提到父親謝愉恩,謝英如同茅塞頓開一般,一拍桌子道:
“糊塗了糊塗了,她謝芸能找祖母告黑狀,咱們為何不能找父親替你說理去?”
謝荼看着他一臉的激動,莫名覺得好笑:
“哥哥,你是說,你要讓父親給我做主,和祖母她老人家打擂台?”
謝英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手指頭敲着桌面謹慎道:
“你說得對,那我們趁着祖母的人還沒來尋你,趕緊去父親的院子裡把這事兒原原本本地先說清楚,免得奸詐小人誇大其辭,先占了上風。”
謝英吩咐竹翠尋來兩盞琉璃宮燈,又讓吟心給謝荼戴上披風,親自帶着謝荼往謝愉恩的水榭書房去。
兩人帶着婢女,繞過長廊,直奔謝愉恩處理公務的水榭——晴芳閣,那原本是他們的母親杜一南處理内宅事務的小榭。
杜一南去世後,為了緬懷紀念亡妻,謝愉恩便把自己的書房設置在晴芳閣裡。
原本杜一南放置的書本物件兒都沒挪動,謝愉恩單獨搬了一張長案來。
僅把每日要處理的公文讓小厮送至晴芳閣來,其餘要緊的公務或會見幕僚等事務,也都仍然在外院的書房裡辦。
今天趕巧,謝愉恩下了朝後沒有旁的應酬,早早在外院的書房裡處理好了要緊的事務,隻在晴芳閣看看書。
因此一雙兒女聯袂而來的時候,謝愉恩還挺意外。
晴芳閣裡仍舊按照杜一南的習慣,熏着忘憂香,幾案上放着的也是杜一南生前愛吃的品種。
謝英抱拳行禮,給謝愉恩請安。
謝荼将兜帽從腦袋上取下,規規矩矩地上前給謝愉恩行禮問安:“叨擾父親,父親可好?”
她穿着的是一件湖綠色杭綢緞面對襟,裙擺上繡着大片花瓣,顯得她整個人玲珑可愛。
“英兒荼兒,可是有事要尋為父?”謝愉恩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本子,和藹問道。
謝荼瞄了一眼,是一本關于大梁地質類民間趣聞的書。
“是,父親。”謝英大着膽子上前一步,“是荼兒的事。”
他早已注意到女兒微紅的眼眶,還有一臉憤懑不平的兒子,當即便知曉這兩人是有要事相商。
在他看來,謝荼素來乖巧,是京城中名門淑女的典範,從來不會給他惹麻煩。
因為謝荼的事情,兄妹倆人求到了他的跟前,這還是頭一回。
“荼兒如何了?”謝愉恩不禁關心起女兒的狀态來,“為父見你眼睛紅紅,可是被人欺負了去?”
“你給父親說,父親便是登門,也要替你讨回這公道!”
謝愉恩雖然不是個女兒奴,可他卻也見不得自家女兒這般委屈的模樣。
謝英見父親這般态度,心中便有了底氣。
他示意謝荼坐在圈椅上歇息片刻,上前一步道:
“父親,無須您登門拜訪誰家,是這府中之人給妹妹委屈受,妹妹不忍看父親為難,可我身為兄長,見不得妹妹這樣在家中被人欺負。”
“府中之人?”謝愉恩面色一滞,“你們的祖母确實對你們二人不甚歡喜,尤其是當我将這全府的對牌鑰匙交給你妹妹管家那日起,你們祖母對你妹妹就更加挑剔了。”
說起府中能給謝荼委屈受的人,謝愉恩第一時間便想起了自己的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