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一身茜色戴着帏帽的謝芸帶着一衆婢女袅袅而來,步入了墨香齋中。
掌櫃的态度殷勤,見到她立馬親迎了上來,谄媚笑道:“謝姑娘來了,有失遠迎。”
“咱們書齋近日收了些孤本畫冊,最是适宜打發無聊的日子看,姑娘可要選些捎帶回去?”
四周的人因着掌櫃的一聲“謝姑娘”,全都望了過來,吓得謝芸邁進書齋的步伐一頓。
謝荼看樂了。
她很想知道謝芸現在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謝芸也隻是停頓那一瞬間,又挺直了腰闆直直地被掌櫃的迎了進去。
再往裡,謝荼主仆三人便聽不大清楚了。
可就在這時,一顆小石子準确無誤地掉進了典心的碗裡,濺起的湯汁淋在了典心的前襟上。
“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往我碗裡丢垃圾!”
典心這一晚好吃的酒糟馄饨還沒吃幾口,被人用小石子毀了不說,還被油污毀了姑娘給她新做的長衫,可真是令人惱火!
對面鋪子的二樓上,傳來一陣鳥叫聲。
吟心立刻警醒,這和每次被丢細竹筒時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擡起頭,順着聲音望過去,剛好看見陳全正倚靠在窗戶邊上,沖她一陣擠眉弄眼。
“公子,是姜小公子的人。”吟心悄聲給正在蒙圈的謝荼解釋道。
“……”謝荼甚至開始自我懷疑,自己身邊是不是被姜鶴安插了眼線。
怎麼到哪裡都能遇到他!
謝荼坐在原位置沒動,樓上的陳全見狀,隻得跑下來親自出馬去請人。
“公子,我家公子有請。”陳全恭敬道。
謝荼吃着碗中的馄饨,并沒有理睬他。
典心見狀,站起身來,把謝荼擋在身後,面露嫌棄之色:“剛剛那個小石子就是你這個不長眼的扔的吧?”
“弄髒了我的衣服,也不說一句賠禮道歉,還想邀請我家公子上樓,到底安的是個什麼心?”
陳全汗顔,他竟然差點兒忘記了這個小丫頭是個彪悍的!
“我家公子說,近水樓台,能得一出好戲,戲台子他已經搭好,誠邀公子上樓看這一出自己一手策劃的好戲。”
謝荼皺眉,她擡起頭,看向剛剛陳全露頭窗戶。
這家鋪子竟然和墨香書齋靠在一起,甚至直接挨着雅間。
她神色一動,從袖袋中掏出五枚銅錢放在桌上,以抵三碗馄饨的銀錢。
陳全側身讓過,躬身引着她們主仆三人進了那間鋪子。
謝荼的腳剛剛邁進那間鋪子,清冽甜香便撲鼻而來,内裡别有洞天。
竟然是間茶樓!
謝荼的腳步一頓,立在了長長的樓梯前。
一位美人正從樓梯上款款而下,步履輕盈,宛如從畫中走出,她的眉眼生的明豔,烏發雪肌、身段妖娆,舉手投足之間分外的勾人,美得讓人動心。
“貴客請随我來。”那女子手中團扇輕揚,甜而不膩的清香随着她的動作送到謝荼的鼻尖。
女子似是這間茶樓的掌櫃,她一露面,原本打算迎上來招呼的店小二便全部退了下去,行為舉止整齊劃一,仿佛訓練過千百次一般。
謝荼還是第一次走進這樣的茶樓。
這間名為摘月樓的茶樓坐落在東市最繁華地帶,比鄰的都是些江月樓、琳琅閣等高奢場所,想來這間茶樓的租金定是不菲。
茶樓雖然門牌不顯,可等人走進去便能發現,一磚一瓦一物皆是精品,非等閑俗物。
茶樓由着樓梯劃分為東西兩側,東面比鄰江月樓,正是一間間臨水雅間,景色優美,比江月樓有過之;而東面比鄰墨香齋,布置的更是風雅高潔。
整個東面以樓層為區分化為三間大包廂,樓梯間挂着以歲寒三友為名的“松廳”、“梅廳”、“竹廳”的牌匾。
謝荼随着女子的引路,拾階而上步入二樓梅廳。
撩開珠簾,繞過黃花梨鑲大理石荷葉屏風,便看見一身火紅色雲紋掐絲繡邊錦緞的男子,正坐在一張烏木透雕雲龍海水紋的圓桌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來了。”
姜鶴擡手拎起一隻透白蓮花紋茶壺,親自為她斟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
“花娘,看座。”
或許是難得一見姜鶴穿着妖豔紅色,就連他那雙細長桃花眼都變得多情了許多,謝荼竟然當場愣在原地,腳步不見挪動半分。
“謝姑娘,好戲正要開始,你還不快些入座?”
姜鶴舉着兩根白皙細長的手指,沖謝荼招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