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姜鶴的這一副尊容落在謝荼的眼中,就像那在撥着逗貓棒玩耍的波斯貓。
舉着爪,斜着眼,在偷看她的反應。
謝荼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給逗樂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謝姑娘,為何這般高興?”
姜鶴縮回手,負手在背後,狐疑的目光投射過來。
謝荼的目光與他的視線相交,忍不住的笑意從眼眶中溢出:
“我與公子實在是有緣,此前隆山寺一别,我還當是下一次見面要至來年的歲末年關進宮賀歲之時,誰承想,這才幾日,便在這京城最熱鬧的街市中再次相逢。”
梅廳之中安靜得出奇,連着立在一旁等着伺候的花娘都能聽見廳中幾人的呼吸聲。
穿堂風吹過,激起珠簾發起清脆的“叮咚”聲。
姜鶴靜了片刻,才道:“既然有場好戲即将開演,我又怎能缺席呢?”
“謝姑娘上回的戲,我覺得甚好,從此便迷上了姑娘的戲,若是錯過這場,心中該不知有多悔恨呢!”
“謝姑娘,你說是吧?”
梅廳之中再次落入一片靜谧中,爐子上正在煮着的水依舊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開的茶湯在杯中也正散發着陣陣清香。
謝荼擡眼看了眼姜鶴的神情,又側臉看了一眼花娘肅穆的神情,淡笑道:
“姜小公子這座茶樓的位置,選得甚好,内裡的擺件布置也着實不俗,看來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謝荼突然覺得,姜鶴身上似乎蒙着一層看不清底下的紗布,遮住了他原本的面貌。
“隻是姜氏名下的資産,并非我一個人所擁有,謝姑娘過獎了。”姜鶴神色未變,謙虛道。
這是姜家的産業?
可姜宗林尚在,長甯郡主手段了得,就連姜鹄揚名在外,姜家的産業怎會被捏在一個聲名狼藉的姜鶴手中?
可既然姜鶴不願意告知真相,她也就對姜家的事情不感興趣,不再多問。
謝荼坐在花娘搬來的一張黃花梨雕花圈椅上,舉起了面前透白茶盞輕抿了一口,誇贊道:“好茶!”
“玉葉長春,滾水燙過泡出第二遍茶湯,最為甘甜,我就覺得謝姑娘會喜歡。”
姜鶴撩起寬袖,伸手随意指了指,花娘便垂頭溫順道:
“兩位稍坐,奴婢告退。”
花娘為他們關上房門,一時之間,屋子裡隻剩下姜鶴主仆二人和謝荼主仆三人。
姜鶴挽着寬袖,伸手從沸騰的水壺中舀出一勺水加入茶壺中,并沒有過多地表示。
“姜小公子說,戲台子已經搭好,特意邀請我上樓觀看,不知戲在哪兒?”
謝荼不屑繞彎子,直奔主題。
時間緊迫,她必須得先确認一件事。
姜鶴略微一擡眸,陳全便擡腳走向靠牆的紫檀木描金多寶格,輕輕轉動起一隻白玉龍首雙耳瓷瓶。
隻聽“咔咔”兩聲,那架紫檀木描金多寶格便分成了兩段,露出架子後面的一道暗門。
“謝姑娘,可有興趣同我一道,近距離觀賞這一出戲?”
姜鶴放下手中長勺,伸出右手,遞到了謝荼的面前,邀約道。
姜鶴的手指細長,白如潤玉,指尖處有幾縷細傷口,虎口和掌心卻有幾處嫩繭印。
難道他會武?
謝荼心中納悶,都說姜家小公子不學無術,隻會喝酒唱曲,是青樓楚館的常客,可從來沒聽人提起過他會武啊!
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姜鶴主動開口解釋道:
“我酷愛茶藝,這是每日茶藝磨下的繭子。”
他指了指适才他舀水用的長瓢木柄,又指了指桌上的細瓷。
謝荼放下心中的疑惑,站起身來,擡腳就往那暗門門口走去。
隻聽又是“咔嚓”一聲,不知陳全如何動作,那道暗門終于緩緩打開,露出裡面幽黑的通道。
陳全從前襟掏出一把火折子,遞給跟在謝荼身後走來的姜鶴,側身讓出進門的位置。
姜鶴打開火折子,輕輕一吹,火苗便蹿了起來。
跳動的火焰把姜鶴長長的睫毛拉得老長,在他的眼睛下面投出一抹陰影,卻襯得他的一雙眸子亮得驚人。
“謝姑娘,暗室空間有限,我隻能帶你一人進去。”
謝荼正準備低頭穿過暗門往裡走,聞言腳步一頓,擡頭看向姜鶴。
“不行,姑娘,危險!”典心和吟心立馬扯住謝荼的長衫下擺,擔心道,“此處通道幽深,根本不知道通向何處,姑娘和這厮單獨待在一處,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謝荼哪裡不知道這并不安全。
孤男寡女,人生地不熟,又是姜鶴這樣的浪蕩子,在那漆黑幽深的甬道中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可她必須知道謝芸和遊乾見面的時候,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能讓自己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不礙事,有姜小公子在,定會護我周全。”謝荼留給兩個丫頭一個安慰的眼神。
她轉過身,沖着吟心和典心示意:“你們就守在這兒,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