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心去齋堂取了在隆山寺最後一頓素齋回來。
謝荼埋頭吃着素三鮮粥,聽着她回禀。
“顧夫人那邊,姑娘辭行之後,差人送來了一隻荷包,說是之前摁着顧姑娘在房中繡的。”
“元寶小師父知道我們要回府了,特意吩咐廚房給姑娘加了幾道素食糕點,還叮囑我明日一早會有小沙彌送來,讓我們帶着路上吃。”
謝荼挖了一勺豌豆苗送到口中:“顧夫人是擔心我回去多有不便,沒法子送其他餞行禮。”
她耐心地給兩位貼身婢女解釋了顧夫人的用意。
“至于元寶小師父,是他有心了,看這樣子估摸着預備的不少,是備着給我們帶回去送給父親和哥哥享用的。”
禅會是以謝愉恩的名義定下的,謝愉恩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隆山寺又是大梁朝的國寺,向謝愉恩示好也不足為奇。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咱們老爺看重姑娘多于老夫人,更不用說住在朝晖堂的那兩位了。”
典心夾了隻素燒獅子頭,感歎素齋做得竟然如此精巧,若不是提前知道,當真是以為這是肉圓子做的。
“這次回去,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謝荼望着自己的兩名貼身婢女,“哥哥那頭眼看就要放榜。”
“因着王氏和謝芸兩人不在府裡,謝芃這些日子沒人管着,鐵定是忙着逗鳥吃酒再加狎妓,估計還沒有來得及把主意打在哥哥身上。”
“但她們今夜就回到府裡了,謝芸是個閑不住的,有什麼事情,很有可能今晚就會動手,希望周媽媽那頭能防得住。”
臨出門前,她特意留下了周媽媽,又讓典心拉着謝英身邊的竹翠細細吩咐了一遍,想必隻一晚的功夫,不會出什麼大的差錯。
謝荼盡管安慰了自己,可到臨睡前,仍然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
床頭的燭火一直到燃盡,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後,謝荼才沉沉睡去。
于是第二日一早,謝荼理所當然地起不來床。
還是典心學着周媽媽的樣子,用帕子沾了涼水敷在謝荼的臉上,才徹底喚醒了她。
好在逐風院裡沒有任何長輩,也沒有虎視眈眈盯着她看的王氏母女。
謝荼簡單用了些白粥,吃了兩塊桂花糕,便被吟心扶上了馬車。
馬車上地軟墊,吟心特地布置得比來時更加軟和,還多拿了件厚披風給謝荼蓋上,讓她舒舒服服地又在車上睡了一覺。
直到馬車搖搖晃晃進了京城的大門,謝荼才被吟心叫了起來。
“姑娘,咱們已經進城了。”
吟心輕輕拍了拍謝荼的肩膀,又溫聲遞過一隻茶盞:“昨兒個回來的車夫說,大公子或許會在城門附近迎姑娘。”
聽聞這話,謝荼的瞌睡蟲醒了個大半。
她忙坐直了身子,扶了扶腦袋上戴着的钗環,又讓典心扯了扯自己的衣裙,妥帖後才輕輕撩起了車簾。
恰好就在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荼兒!”
謝荼順着聲音望過去,剛好看見謝英正騎在一匹毛色鮮亮、體貌健壯的白身紅額頭的馬上,沖着她招手。
“哥哥!”謝荼吩咐車夫停車,拿了帷帽戴上便推開車門,由着吟心扶着,小心踩着矮凳走下了馬車。
“哥哥怎麼會來接我?”謝荼快步走到謝英的面前,親昵地摸了摸那頭名為追日的白馬的鼻頭,笑道。
“父親忙于朝政,這幾日都歇在前院書房中。”謝英溫聲答道,“昨天下午芸妹妹回來後,便差了小丫頭三番四次地來前院尋我。”
“我想起你離開前的叮囑,不敢和他們那頭有過多的接觸,今日一早便尋了個由頭出了門來。”
說話間,追日又睜着濕漉漉的大眼睛,回蹭了蹭謝荼的手掌心。
謝荼心中一軟,說話的語氣都軟了不少:
“謝芃住在哥哥重軒院旁的飛煙閣中,哥哥的院中可還安甯?”
謝荼最關心的便是,哥哥的書房重地,謝芃可有借着機會踏足。
“他?”謝英翻身從馬上下來,把缰繩丢給身後的小厮松白,“沒了他母親和妹妹的管束,他算是在這幾日将京城中各家酒樓,勾欄瓦舍逛了個遍。”
謝英看起來并無不快,反而很是輕松:“隻不過支了賬上的銀子,不知道祖母會怎麼處置。”
臨走前,謝荼便和代為管賬的翁媽媽打了個招呼,若是飛煙閣的人來支銀子,大可不必為難,要多少給多少。
僅一條,必須留下取銀記錄,最好簽字畫押。
“哥哥放心,吃了的,妹妹我會讓他們都吐出來的。”
謝荼走在謝英的身邊,狡黠地沖他使了個眼色。
謝英望着她,看了她許久。
謝荼的身量,雖然在京城閨閣女子中并不算小,可在八尺男兒謝英的面前,才堪堪平到他的下巴。
他都能看見謝荼發頂的渦旋。
此時,謝英的心中感慨萬千,自己的妹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荼兒,你長大了。”
謝英露出了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