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荼如此主動開口提出要去探望王氏,倒讓謝芸有些猝不及防。
見她呆愣在原地,謝荼輕笑出聲:“妹妹不是一直叫嚣着讓我去給三嬸娘賠禮道歉嗎?怎麼還不走?”
“是啊,閑來無事,我也跟着一同去問候一番。”顧夫人溫柔地拍了拍走到身邊的謝荼道。
院子中的一衆人神色各異地看着謝芸,倒叫謝芸面露窘色。
她輕咬着下唇,不說帶路,也不說不帶路,雙方僵持在院中。
“怎麼?不敢嗎?”謝荼面露譏諷,口中說的話也一點不留情面,“還是說,在妹妹看來,我應該正躲在陰暗的角落中默默垂淚,希望你們母女二人能放過我?”
謝芸咬牙,她根本沒想到謝荼竟然毫不懼怕,直直闖進她的邀約中。
難道,母親當真不是她謝荼所害?
可眼下,她母親的狀态,實在是不宜被這麼多人看見。
“妹妹,是怕了嗎?怕你們母女故意往我身上潑的髒水被當衆戳穿嗎?”
謝荼開始使用激将法:“三嬸娘恐怕根本沒有事情吧?”
“……那便随我來吧!”謝芸跺了跺腳,轉身去扶了謝老夫人。
在謝芸的引路下,謝荼攜顧夫人的手跨進了逐風院的大門。
王氏廂房門口,守着的小丫頭一臉驚慌:“夫人還未醒,大夫去請了嗎?再不請來,我怕……”
年長一些的婆子媽虎着一張臉訓斥道:“做好你分内事就行,主人家的事情,豈是你能随意置喙的?皮癢了不成?”
待謝芸走到跟前,守着廂房的婆子才發現人群來了,慌忙跪倒在地問安。
謝荼心中發笑:這幫人隻怕是真的慌了神,就連通報這種小事都做不好了。
那小丫頭是王氏從兖州帶來服侍的人,見到謝芸回來,忍不住激動道:
“姑娘快去看看,夫人真的不好了,一直在說胡話!”
謝芸及時截住她的話頭:“是不是仍然一直在叫着荼姐姐的名字?這可如何是好啊!”
小丫頭怔忡,擡頭望向跟在後面的謝荼和顧夫人。
跟在謝荼身邊的典心和吟心二人面色沉靜,眼神冰冷,吓得小丫頭縮回了腦袋。
謝荼目不斜視,緩步跟着謝芸走進了裡屋。
大約是不通風的緣故,屋子裡沉悶的氣息夾雜着一些怪異的味道,就算是點了濃郁的熏香,也遮蓋不掉。
謝荼抽出帕子捂住了口鼻,甕聲甕氣道:
“這屋子裡的味道着實難聞,也不怪妹妹太年輕,不會照顧人。”
謝芸一口氣哽在胸口,還是謝老夫人率先指使起婢女來:
“窗戶關得這般嚴實,是打算将我們一衆人全部悶死嗎?”
跪在地上的小丫頭這才七手八腳地爬起來,開窗戶的開窗戶,撩簾子的撩簾子。
在這般嘈雜聲中,卧躺在羅漢床上的王氏仍然一動不動。
“母親,母親,你别怕,女兒這就幫你讨回公道!”謝芸低聲輕泣道。
謝荼擡手輕輕解開領間的細繩,脫下罩在身上的披風遞給吟心,露出裡頭的那件芥子色滾邊平織菱錦雲紋褙子來。
謝老夫人看見這一幕,忍不住皺眉。
實在是,太像了。
謝荼用餘光瞥了一眼謝老夫人,又往前站了一步,直接走到了王氏的床前。
“妹妹,嬸娘這個模樣,還是尋個大夫來看看吧。”
她細聲細語耐心解釋道:“隻有等把嬸娘救醒,才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謝芸擡眼,望了望不遠處已經坐下的謝老夫人。
請不請大夫,最終還是要由謝老夫人決定,畢竟這事的确丢臉。
“祖母……”衆人的目光都被哭哭啼啼的謝芸給吸引了去。
趁着謝芸轉頭的工夫,謝芸伸手掐了一把王氏的人中,将早早藏在指尖沾了藥粉的銀針戳在了她的鼻尖下,又迅速縮回了手。
那藥粉是适才吟心從姜鶴處要來的。
姜鶴身上有能讓人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藥粉,那麼有能讓人快速清醒過來的藥粉也不足為奇。
果不其然,隻聽“嘤咛”一聲,躺在羅漢床上的王氏悠悠轉醒。
謝荼激動大叫:“嬸娘,你醒啦?”
剛剛圍在謝老夫人身邊等着拿主意的衆人“轟”的一下全都擠到了床榻邊,倒把謝荼擠到了最後頭去。
她隻能站在床尾,一臉漠然地看着他們。
謝芸尤其激動,她歪坐在床榻邊,雙眼含淚連聲問候:“母親,母親您醒了,還好嗎?”
王氏昏迷了許久,正是虛弱的時候,眼前又莫名圍了一圈人,根本看不清楚誰是誰。
她又沒有力氣,隻能點了點頭。
謝芸高興極了,揚聲吩咐道:“快,去把竈上溫着的羹湯拿來,給母親潤潤喉!”
守在床尾的小丫頭應聲而去,登時便将遮擋了半個身軀的謝荼露了出來。
原本好好的王氏突然瞪大了雙眼,顫顫巍巍地擡起手腕,指着床尾,驚恐道:
“那……那……”
她嗓音幹澀,說不出話來,謝芸不明所以順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隻有謝荼一臉無辜地站在那兒。
“母親,你是在指認是荼姐姐害了你嗎?”
謝芸抓緊一切時機攀咬謝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