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之人輕笑出聲:“這位姑娘,我先來,你後到。你和你的婢女熱烈讨論,擾了本公子清雅不說,反而怪罪起我來,這是何道理?”
謝芸這才大膽地将目光落在涼亭裡坐着的人的臉上,待看清了來人的長相後,心中一喜。
這位正是時常跟在榮國公世子身邊,頗得榮國公老太君尊敬的兩位“貴人”之一的公子哥兒!
那人言語之中帶着嘲諷,謝芸倒沒有計較,反而拎起裙擺帶着兩個婢女緩步走上了台階。
“公子好雅興,竟然在此獨自對月飲酒,偷閑浮生好不恣意。”
謝芸的臉上帶着淺笑,嘴角恰好挂着的一對梨渦甚是甜美,美目含情,眸含秋水地望着亭中之人。
寶珠公主難得能出一趟宮門,正一個人惬意地待在涼亭中喝着酒賞着月,突然就有位姑娘帶着婢女闖進了她的地盤。
原本以為那位姑娘說完幾句感歎之後,就能離開涼亭,還她一片清靜之地。
可萬萬沒想到,這姑娘不但賴着不走,竟然還自顧自地走進了涼亭,同她搭起話來。
生于深宮長于深宮的寶珠公主,見慣了妃嫔們争寵的手段,當即就明白了這位姑娘的别有用心。
她這便是沖着能入了“貴人”眼,這才大着膽子精心裝扮着來勾人的!
況且,此時的他已經認出了這位姑娘,便是那日在禅會上被她嗆聲的謝芸。
被擾了清靜的她,心中便生出了捉弄人的心思。
寶珠公主清了清嗓子,帶着些朦胧醉意,站起身施禮道:
“姑娘有禮,睡不着罷了,反倒是夜深露重,姑娘為何會行至此處?”
謝芸眼見有戲,不慌不忙答道:
“大約是同公子一般,隻因心中思念着家中親人,睡不着這才出來走走。”
她遣散了采露采雪回到台階下守着,自己則袅袅幾步走到石桌前,皺眉輕輕吸了吸鼻子,蹙眉道:
“公子,你這是……佛門清淨之地,你怎可在此地飲酒?也不怕佛祖怪罪?”
寶珠公主倏然一笑,爽快道:“隻要心中有佛祖,便足夠虔誠,不必據此小節。”
謝芸口中重複了幾遍“隻要心中有佛”,點着頭贊許道:
“公子睿智,小女子佩服。”
她目光瑩瑩地看着面前的年輕公子,仿佛當真是被他所吸引一般,投射出強烈的欽佩之意。
寶珠公主内心覺得好笑,可面上卻不動聲色,同她繼續聊着:
“姑娘适才說,隻因思念家中親人,不知姑娘為何身處隆山寺,又為何同家中親人分離呢?”
謝芸神色一黯,聲音帶着憂郁道:
“祖母年事已高,住在伯父家中由伯父和堂姐照料,但我父親不放心祖母,便催促着我和母親來京城侍奉祖母。”
“堂姐聽說隆山寺舉辦禅會,能遇到.....能受中惠大師的熏陶,便央求祖母她老人家帶着我們一同來到這隆山寺。”
謝芸欲蓋彌彰,把謝荼描述成一個一心為了接觸勳貴人家的,極具野心的女子。
可她從兖州來,根本不知道,以謝荼早些年的身份,便是進宮吃宴席都是可以的,她也根本無須巴結勳貴門戶。
因為她本身就是高門貴女。
寶珠公主幼時便在宮裡見過謝荼,自然知道面前這個小姑娘正在胡編亂造。
她順手斟了一杯酒遞給謝芸,寬慰道:
“此乃我親手釀造的果酒,從不醉人,恰好适合姑娘此情此景。”
說着便仰頭飲盡一杯,還倒過酒杯示意她杯中酒已經喝完。
謝芸無法,隻得硬着頭皮喝下杯中酒。
那酒水入喉嗆辣,根本不似她在閨中喝過的普通果酒,酒味直沖腦子,令她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公子這酒……好生特别。”
寶珠見她喝完了一杯酒,甚是得意:“自然是特别的。”
這可是她從宮中帶出來的禦釀,酒香濃郁後勁十足,平日裡她根本喝不到。
謝芸這種沒喝過酒的小姑娘,一杯倒的結果。
果不其然,謝芸還沒聊兩句,就覺得自己兩頰如火,面前的人兒都開始有重影了。
“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呢。”謝芸極力控制着自己。
寶珠公主慢慢靠近她,伸手握住了謝芸的纖纖細手,輕輕一扯,就将她扯進了自己的懷中。
“姑娘,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