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芸看來,謝荼大家閨秀出身,最注重孝道,斷不會做出在隆山寺借宿時,撇下祖母和仍在謝府做客的人,轉而在旁人的院子裡住下的行為。
可事出反常必有妖。
眼下有榮國公老太君和世子借住在隆山寺中,還有兩位身份不明的貴公子同樣借住在此。
謝荼眼看就要及笄,她沒有母親幫着籌謀婚事,難保她自己會不會替自己張羅婚事。
顧夫人待她親如母女,顧茹娘那丫頭又對她親如姐妹,說不定正借着今晚留宿的機會,正在幫着她一起籌謀着什麼見不得人的計劃呢!
“母親,今兒我派了采露去同小沙彌打聽跟着榮國公老太君一起來隆山寺聽禅會的,除去榮國公世子的另外兩位貴公子的身份,卻一無所獲。”
“可瞅着榮國公老太君對待那兩人的态度,有寵愛也有敬畏,指不定便是宮裡的貴人!”
“會不會是夜闌院的那兩位先得到了什麼消息,叫了謝荼那丫頭去商量,如何去勾引那兩位貴人吧?”
謝芸的話的确是提醒了王氏。
“芸兒所言甚是!若那丫頭搭上了榮國公世子或者是那兩位貴人,隻怕今後會更加不好對付。”
她瞅了瞅屋子裡的刻漏,站起身來琢磨道:
“眼下時辰已經不早,她那個丫頭臨時匆匆搬着寝具去夜闌院投宿,我這個做嬸娘的自然是應當出面同顧家夫人好好打個招呼。”
“再将謝荼叫出來叮囑幾句,耽誤些時辰,即便她們深夜有何計劃,也施展不開來了!”
王氏揚聲叫來守在屋子外的小丫頭,高聲囑咐着收拾些薄被熏香出來,自己則重新坐回梳妝台前,讓梳頭小丫頭給她重新梳頭:
“給我挽起個堕馬髻即可,動作快些,我要去看看荼姐兒。”
“她孤身一人,陡然又換了院子睡了他人的床鋪,隻有我這個做嬸娘的會擔心她會不會不習慣!”
王氏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假模假樣地說着關心話。
梳頭的小丫頭手腳還算伶俐,迅速地打散了王氏剛剛拆下來的頭發,又用桌上的桂花油将頭發挽了起來。
待她收拾好一切,謝芸也早早地穿戴整齊,等着她一道出門。
“芸兒,你不必跟着我一同去。”王氏想了想眼下的情形,覺得還是讓女兒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假設謝荼那個小丫頭借宿在隔壁夜闌院,果真是有所圖謀,那麼我把她堵在了院子中,你能頂替了她去做那與貴人相見之事。”
聽見母親如此大膽的言論,謝芸的兩頰騰地升起兩團紅暈,臉燒得慌。
“母親!”她頗為嗔怪地看了王氏一眼,又看了看被遣散出門還沒走遠的幾個小丫頭,羞澀極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王氏眼神示意跟在身邊的媽媽和采露退下,重新拖着她的手,回到了僅剩下她們二人内室。
“要我說,若以你的出身,即便是老夫人信了你那所謂‘命格’,幫着你謀劃,你也決計不可能嫁給那宮裡的貴人。”
“怪就怪你父親不知上進,年紀輕輕就蹲在家中等着兄長扶持,不曉得給妻兒掙下一番家業來。”
“所以,你若想入了貴人眼,那可就要丢掉禮義廉恥了!”
謝芸驚詫于王氏驚世駭俗的言論,張開的嘴巴半天都沒有合攏。
“你也别怪我逼着你去做些有失身價的事情。”
“現實就是,你的出身會讓你永遠被謝荼那個丫頭壓一頭。”
“若你甯願今後一直被謝荼強壓一頭,在閨中時要撿着從她手中漏出的一點銀子過活,成了親還要給身有诰命的她行禮問安,那就當母親剛剛的一番話為耳旁風。”
王氏伸手扶了扶謝芸頭上的珠钗,語氣溫和,眼中慈愛,繼續說道:
“母親不會害你,今日隻是讓你頂了謝荼的機會,得一個能入貴人眼的機會。”
“有了這樣的機會,才能讓你能有登入高門的造化。”
王氏順手擦掉謝芸大半口脂,扯松了她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叮囑道:
“若是園中有旁人問起,你隻需說你是去尋白日裡丢失的鑲綠松石步搖,也能避免你被人懷疑是刻意去園中偶遇貴人的。”
謝芸輕咬唇瓣,面色猶豫不決,愣是沒吭聲。
王氏知曉自己女兒已然動搖,隻是閨閣女子的矜持還讓她猶豫不決,卻也不再催促。
她拍了拍謝芸的肩頭,不再說什麼話,揚聲叫了身邊的媽媽,帶着捧着寝具物件的小丫頭們,擡腳便直接出了逐風院的大門。
這頭王氏剛張羅起要去“探望”留宿夜闌院的侄女兒謝荼,那頭時刻關注着逐風院動靜的夜闌院中的顧夫人便得了消息。
“你們家這位三夫人,果真不是什麼善茬!”
顧家夫人本就因為女兒和謝荼被人擄走的事情火燒眉毛,還沒拿定主意究竟要不要通知家中那位古闆的夫君。
這頭總是觊觎着侄女兒兜裡錢财的三夫人就又來試探了。
“隻怕她是要來确認荼兒是不是當真僅僅留宿在夜闌院的。”
顧夫人習慣于和在後宅讨生活的夫人們打交道,她聯想到前日白天王氏母女對待她們的态度,當即就察覺了王氏此行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