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身為人子,不忍心看着母親為了家族犧牲。
更何況,難道母親如那背後之人之願,心甘情願赴死之後,那人就能放過姜家,放過他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那人在等着一個讓母親焦心、擔憂、傷心的機會。
姜鶴隻能想到,也許那背後之人就要對姜家父子三人下手了。
謝荼剛剛如何說的?
回頭與那人拼搏一番,殺個措手不及,總比一步步困死在裡面來得強?
這也許的确是個辦法,但首先要說服母親接受治療。
他實在是不能接受親者痛、仇者快這樣的結局。
“公子,可是要回淩煙閣?”陳全覺着他們一直蹲在房頂上不是個好主意。
若是被人察覺,他們豈不是成了那梁上竊香偷玉的僞君子?
姜鶴微微颔首,擡腳往淩煙閣的方向走去,邊走邊道:“去把薛素叫來,我有事情要問他。”
陳全露出一臉苦色:“薛大夫日常便喜歡以逗趣人為樂,我們被他當作逗趣對象整了好幾次了,公子還是叫季明送人來吧。”
“也就隻有他才能吃得消那位薛大夫了。”
姜鶴聞言一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叮囑了一句:“盯着寶珠公主,謝姑娘這裡若有異動随時來報我。”
陳全稱是,心裡想着,謝姑娘這邊最大的危險,可不就是你嗎?
可他這句話也隻敢爛在肚子裡,萬萬不敢說出來。
————
薛素來得很快,順便還帶來一個還算好的消息。
他的确已經找到了徹底拔除長甯郡主體内毒素的方法。
隻不過這個方法需要長甯郡主心甘情願地配合,否則反而會加速毒素在她體内的擴散。
薛素不敢輕易嘗試,隻得先和姜鶴說清楚治療的風險。
姜鶴面色平靜,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同母親說說。”
他覺得,母親的心結在于父兄二人的安危。
她一定是怕,如若自己有所抵抗,被那背後之人知曉,那背後之人會對父兄二人下手。
姜鶴低頭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問季明:“此前給兄長那邊傳的信可有消息?”
邊關近日戰事吃緊,月氏一族一直虎視眈眈地盯着邊境,時不時地派出一支小隊突襲邊境小村落。
他們馴養了豺狼,帶着野獸肆意撕咬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可他們來得快跑得也快,大梁朝廷對此很是頭疼。
朝堂之上,衆臣分為主戰和主和兩派。
主戰一派多為武将,或有親眷在邊關效力的官員,月氏一族這種惡心至極的打法,便是在不斷威脅着邊關百姓以及邊關将士們的性命。
誰也不知道月氏下一次突襲會采取何種殘忍之法,殘害那些鮮活的生命。
主和一派卻多有顧慮,他們認為,如今大梁曆經了幾次旱災洪災,國庫早已虧空,倘若這時候拔營同月氏一族開戰,糧草便是首先需要考慮的事情。
若是早些年風調雨順,大梁根本無須退縮,定遠将軍父子上陣,直打到月氏一族老巢剿滅都是可以的。
可戶部尚書連連搖頭,其他的文官自然也不敢多言。
季明垂頭回話道:“為避免被盯着姜府的人注意到,所以我們的人特意繞開了官道驿站,眼下已經失了蹤迹。”
姜鶴擡眸,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季明的身上。
季明心頭大駭,忙跪在地上道:“是屬下的疏忽,屬下這就啟程去找。”
此時,散漫坐在軟榻上的薛素突然開口:
“公子莫急,季明此時貿然去尋,反而會打草驚蛇,那個送信的人是季明千挑萬選出來的好手,又帶着我制作的毒包,尋常人根本等近不了他的身,公子不如靜待其變。”
姜鶴垂下眼,掩蓋住眼中的眸色,微抿唇角道:
“可若是因此信件丢失,牽連到邊關的父兄,該如何?”
薛素蹙眉,壓低的嗓音中包含着有種莫名的定人心的情感:
“公子當務之急,是要開解郡主心頭郁結。隻需解開這個急症,姜氏一族即将面臨的所有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姜鶴側眸看了他一眼道:“薛神醫可知,入了此局,便沒有脫身之法。”
此前他們刻意避開彼此的身份,并沒有言明薛素醫治之人姓甚名誰,就是不想把薛素拖進來。
可這段時日,薛素以“此毒獨特”為由留在府中,翻閱醫書,種植草藥,絞盡腦汁研究治療方法。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姜鶴一直都沒有點破。
“公子若是信任在下,在下定不辱使命。”薛素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誠。
姜鶴觑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季明,繼續問道:
“那你現在可以說說,你和那位鄒神醫是什麼關系,又是為何特意引起季明的注意,跟着他回到京城的呢?”
原本還一臉風輕雲淡的薛素聽聞此言,瞪大了一雙眼睛看向姜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