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下了數日,直到謝荼起床的時候,天空中仍然飄着幾縷綿密雨絲。
一大早,謝府的二門口,仆婦小厮們便忙忙碌碌地來回搬着早已備好的出門箱籠,往停着的三輛馬車上搬。
益晖堂和朝晖堂那邊出門要帶的物什早已登記成冊送到謝荼的手裡。
但謝荼僅僅當着童媽媽的面假裝打開一瞬随即便合上了:“祖母和三嬸嬸準備得自是妥當,我也不便随意議論。”
她将冊子遞回童媽媽的手中。
說實話,她根本不關心謝芸到底整理了多少華貴的衣裙、奢靡的朱钗頭面出門。
童媽媽接過,微微一笑道:“姑娘心細,食宿一應安排妥當,老夫人很是放心,隻是姑娘可已知曉,同我們謝府同期投宿的人家是哪些?”
“老夫人想要提醒姑娘一聲,若是咱們老爺的同科或朝中同僚,必得拿了拜帖去見上一面,不能讓旁人以為我們謝家的姑娘沒有禮數。”
童媽媽這一段話說得很有技巧,一來是詢問同期投宿人家的身份,二來是表明屆時是要借着謝愉恩的身份結交。
她這是被謝老夫人借着由頭來提前敲打她呢!
“顧侍郎家的顧姐姐母女兩人會去,其餘的若非刻意打聽,外人不得而知。”謝荼嘴角含笑,不卑不亢道,“隆山寺的禅會素來一座難求,且按着各家遞的帖子先後順序排位,謝家無權幹涉。”
“請祖母放心,昨兒個晚上,父親已經着人将他的名帖送予我。等今日上山後,我便派人去各家拜訪。”
童媽媽“欸”了一聲,沖謝荼行禮,轉身回了益晖堂。
卯時三刻,典心親自看着箱籠全部裝上馬車後,才轉身去重巒院回話。
謝荼正往身上套一件鵝黃色錦緞披風,聞言道:
“可有告訴哥哥我要去隆山寺幾日,讓他時刻提防着飛煙閣的那位?”
典心點了點頭:“我特意拉了公子身邊的竹翠姐姐細細說了一番,念叨得竹翠姐姐想打人。”
謝荼莞爾。
典心就是這樣,自己不信任的事情,她便會提起十二分的精力提防。
能讓竹翠姐姐想打人的“唠叨”,可見并不是個簡簡單單的“交代”了。
二門處候着三輛黑漆平頂馬車,與之前謝荼出門所乘車輛不同,這三輛馬車都挂着“謝”字牌匾,牌匾上還有他們謝府慣用的徽記。
如此,遠行時就能讓人遠遠看出乘坐車輛上人的身份,避免不必要的打擾。
原本三輛馬車應是謝荼同謝芸一輛,王氏同謝老夫人一輛,還有一輛裝着一應物什箱籠。
可臨出發前,謝老夫人叫走了謝芸,說是有重要事情交代她。
于是倒成了謝荼一人乘坐一輛馬車,她倒也樂得清靜。
顧茹娘親自做了一盒子謝荼愛吃的軟糯糕點,一大早便派了小丫頭送到了謝荼的手中。
以至于馬車晃晃悠悠地出發,嘚嘚地往城門駛去的時候,謝荼正靠在軟墊上同吟心、典心兩人分食着糕點。
“顧姑娘的手藝又精進了。”典心鼓着腮幫子咀嚼着香甜軟糯的糕點,“這裡面塞了姑娘最愛吃的桂花紅豆沙,真好吃!”
謝荼小口抿着茶水,沖吟心笑道:
“也不知道這丫頭的肚子是什麼做的。早晨怕路程遠路上會餓,自己跑到小廚房要了一大碗火腿肘子皮肚面,吃了個精光。這會兒又連塞了三塊軟糕下去。”
“可得提醒車夫馬車駕得穩些,一個不小心,我都怕她的肚子颠破了。”
吟心用帕子捂着嘴巴直笑,被謝荼取笑了的典心大囧,忙放下手中咬了一角的第四塊軟糕,懊惱道:
“怪隻怪顧家姑娘的糕點實在太過美味。”她的視線粘在青瓷盤上舍不得移開,“我沒忍得住嘛!”
看見典心這幅難得一見的羞愧模樣,謝荼笑得端着茶盞得手直抖,吟心則徹底笑倒在軟墊上。
綿綿雨絲漸漸停下,春風挑起簾布一角,窺見了一室春風。
說說笑笑間,馬車終于駛出了城門。
跟在後面的馬車中,不同于她們的氣氛松快,謝老夫人正緊抓時辰,向謝芸大緻說着京城中各戶人家的人際關系。
與此同時,城門外樹林附近的一座簡陋茶攤上,一名戴着低帽檐帷帽的男子在一張坐滿四人的方桌邊坐下。
他擡手往桌子上扔出一隻布袋,“嘩啦”響聲像是一包銀子。
“各位好漢,可想好了接這門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