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山寺雖然距離京城不遠,可車夫顧及着坐在車上的謝老夫人,走走停停,堪堪在午時之前抵達了隆山寺的山腳。
寺廟依山而建,重巒疊嶂的山峰将寺廟包圍在其内,顯得佛門重地神聖而不可侵犯。
相傳隆山寺曆經數個朝代,屹立不倒。
每一個朝代中,隆山寺内都會出現一位得道高僧,其佛法精妙,懂世間萬物,甚至能窺得天機。
隻是天機必然不可洩露,高僧便将自己鎖在隆山寺内的一座佛塔之中,從不與外界接觸,以免自己不慎洩露天機。
但每一位高僧的佛法都揚名天下,經常會有人慕名前來,欲引禅意為己解惑。
于是自百餘年前起,隆山寺便有了禅會的傳統,屆時,得道高僧會給衆人傳授佛法,講解佛緣,渡生老病死、化嗔癡。
眼下,隆山寺内那位擁有至高佛法的得道高僧便是中惠大師,也正是由他來召開此次禅會。
馬車沿着山路小道蜿蜒攀爬。
謝荼撩起車簾,擡眸望向遠處莊嚴的佛塔,心中升騰起一絲奇妙的感覺。
上一次,自己于隆山寺前清醒,剛剛經曆生死,驚駭不定,未曾深思其中的奧秘。
這一次,她是否可以有機會問問那中惠大師,自己輪回重生,是否是上天眷戀的緣故,這到底是不是鏡花水月,能否讓自己扭轉命局。
“姑娘!”典心突然輕喚出聲,指着窗簾外的一輛馬車道,“那是姜家的馬車。”
謝荼微怔,順着典心的手指望了過去,恰好看見姜鶴撩起袍邊拾階鑽入那輛描着金漆的馬車。
“奴婢打聽過,姜小公子之所以出現在隆山寺,是因為長甯郡主……”典心突然一頓,話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起姑娘似乎并不喜歡議論别人家的事情。
謝荼轉頭,疑惑地看向典心:“怎麼不說了,長甯郡主怎麼了?”
典心得了她的鼓勵,挨到自家姑娘身邊繼續輕聲道:
“聽說前陣子因為姜小公子成日流連于青樓酒楚館,連值都不曾去過,成天玩得樂不思蜀,被他的上峰找到了長甯郡主的跟前,狠狠地告了一狀。”
“長甯郡主氣得嘔血,卧病在床,狠狠斥責了姜小公子一頓後,便放話若姜小公子不能認識到錯誤,就再也不見姜小公子了。”
“太醫說郡主是氣急攻心,此病需要靜養。姜小公子自知理虧,便搬進了隆山寺來潛心為郡主祈福,希望郡主能看在他誠心的份上饒恕他的過去所做的混事。”
描金漆的馬車從謝荼的窗邊駛過,卷起的車簾下,謝荼看見了姜鶴緊緊抿着的嘴唇。
上一世,長甯郡主病了許久。
邊關月氏來襲,姜宗林和姜鹄二人激進好功,帶着數十萬大軍深陷于險境的消息傳到京城後,長甯郡主獨自進宮面見了皇帝。
無人知曉他們說了什麼,隻是在戰役損失慘重之後,姜宗林和姜鹄被褫奪軍權,收回兵符,流放甯古塔。
姜鶴被貶為庶人,帶着長甯郡主往甯古塔附近趕去。
隻是還沒到達目的地,便傳來姜氏父子因受不住邊疆嚴寒,加上身上的傷情惡化,病死在發配的路上的消息。
長甯郡主痛失夫君與長子,自戕在客棧之中,姜家滿門忠烈,最後隻留下姜鶴一人獨自留在人間。
謝荼捏緊了手中的茶盞,想起了不久之後姜家将要發生的一件事,心裡暗暗琢磨:
若是自己能提前插手一遭,是不是能讓姜氏一族有所警醒?
隆山寺台階前,欲往山寺裡走的馬車排起了長隊。
車夫拿着謝愉恩的帖子上前問了接洽的小和尚,得了條直接通往後院的小道。
馬車再次緩緩行駛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在一座四房院門前停下。
謝荼被吟心扶着下了馬車,一回頭便看見謝芸滿臉紅暈地從後頭的馬車上下來。
她瞥了一眼前面莊嚴肅穆的大雄寶殿的屋檐,心裡在想:
謝芸哪怕是帶着一份對佛祖的敬意,也不該在這樣莊重的地方露出這絲嬌羞模樣。
謝家的女眷得了三間廂房,随行的丫頭婆子正在往屋子裡搬運箱籠,歸置被褥。
謝老夫人下車後并未瞧謝荼一眼,被王氏母女倆攙扶着直接進了屋子歇息。
謝荼則站在院中,呼吸着春雨過後略帶泥土香氣的濕潤氣息。
“荼兒!”
不遠處停着的一輛紅頂馬車上,顧茹娘掀開車簾沖她呼喚招手。
“顧姐姐。”謝荼微笑應道,又向馬車裡坐着的顧家夫人行禮,“顧夫人。”
顧茹娘縮回腦袋,不知和她母親說了些什麼,撩開車簾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她披着件翠綠織錦鬥披風,提着裙角向謝荼跑來:
“我母親說,她預先定好了隆山寺齋堂裡的素齋,讓我約着你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