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飄雪了?”他詫異問道。
竟然是冒雪前來,難道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希望得到自己的幫助?
他撂下手中筆,坐到謝荼身邊溫聲反問:“可是遇到什麼難事?”
隻是一句尋常的關心,謝荼竟然覺得鼻頭酸澀,雙眼似要湧出什麼來。
她怕謝英看出什麼破綻,連忙遮掩岔開話題:“都道‘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哥哥難道也是在‘臨時抱佛腳?’”
謝英狐疑看着妹妹的眼眶紅了紅,卻又被笑意覆蓋,擡手替她撣開肩頭的化雪,故作輕松道:“我們謝家倒也不缺我必須考個狀元回來,我有何要緊張的?”
謝荼聞言撲哧笑出聲。
她知道,前有父親做榜樣,哥哥心裡定是有一定壓力,隻是這壓力無處纾解。
是她忽視這最親近的人了。
“父親這幾日雖說是因為忙于公務,早出晚歸,可他定是希望哥哥不要有太大壓力,尋常心對待。”
父親自打那日将對牌交到她手中後,就再也沒在她醒着的時候回過府。
他們父子倆,一個賽一個的倔強,平日裡根本不知道如何相處,可又最是挂心對方。
因此上一世,兩人會為了維護對方,咬緊牙關,任由酷刑拷打,都沒有屈招半個字句。
“我知道,你也不必擔心。”
謝英伸手拍拍妹妹的發頂,就像小時候那般。
“哥哥刻苦讀書,我也不想閑着,平日裡便來哥哥書房借書打發時間可好?”
謝荼趁機提出要求,這樣她就能正大光明地在謝英的書房裡翻找那些東西,且不被人懷疑。
謝英手掌一頓,下一瞬就落在了謝荼的鼻尖上:“小鬼頭,莫不是自己尋不到有趣的話本子,便來我這兒打秋風?”
謝荼嘻嘻一笑,算是承認。
兄妹倆又聊了好一會兒,直到慣常時辰服侍謝英梳洗的小丫頭在門邊探頭探腦了好幾次,謝荼這才問安告辭。
————
厲青玉自從被伯爵府的吳家公子帶着結識姜鶴後,連着三日在外吃酒直到深夜。
初春的雪花在屋頂堆積了一層時,深巷小院門口來了輛黑漆平頂馬車。
馬車上下來一位穿着月白色暗紋團花棉質長袍的玉面書生,撐着把鵝黃色油紙傘,輕輕叩響了小院大門。
兩個腰圓膀粗的守門人打開朱紅色大門,斜眼睨着來人:“有何事?”
那玉面書生揚着笑臉,嗓音粗啞道:“我家公子在貴府吃酒深夜未歸,在下特意前來接人回府。”
守門人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笑話似的,抖了抖渾身精壯的肌肉,一掌撐在朱紅色大門上問道:“可有拜帖或信物?”
玉面書生神色一僵:“信物?我家公子是被邀請來……”
守門人聞言神色變得不耐煩,伸手便打斷他:“若散場,貴府公子自然會回府,我家主人從不留客。”
話音剛落,便“砰”的一聲關了大門,連帶着門上挂着的兩隻紅燈籠都震了震。
玉面書生大約從未被人如此拂過面子,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指節發白,臉上青紅相間,看向朱紅色大門的眼神淬着恨意。
“趙公子,落雪漸大,咱們還是回府等吧。”車夫裹緊披風,縮在車子前催促,“公子若是知道我們來尋人,隻怕是要不高興的。”
玉面書生眼神逐漸晦暗,将傘柄塞入車夫的手中,氣沖沖地上了馬車。
小院門内,守門大漢見來人上車走遠,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上報給了管事花娘。
“哦?這可是奇了,可看清那是哪位府上的車架?”
隔壁廳堂歌舞升平,此間屋内溫暖如春。
花娘僅着一件流蘇嫩黃色鑲邊對襟紗衣,光腳踩在整塊白熊毛皮毯上,搖着團扇看向羅漢床邊歪靠着的姜鶴。
“看着倒像是南昌伯爵府上馬車,不過來人确實面生得很。”守門大漢垂着頭回話。
要知道,能來此處尋歡作樂的均非等閑之輩,自然是知道主人家的脾性,而那些被邀請來的人也多是深感榮耀,這還是頭一回被人上門要人。
這不是要打他們的臉嗎?
姜鶴冷哼一聲:“這個厲青玉可真有意思。”
他想起陳全适才回禀時,曾提到謝荼正派人查厲青玉的身邊事,慵懶随性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
“既然他家随從上門讨人,你便把人還給人家吧。”姜鶴的嘴角扯出一絲冷意,“丢出去,扔遠些。”
謝愉恩想從新科進士裡給謝荼挑個夫婿,他能理解,身份低家世淺的好掌控。
可如果當真看上了厲青玉這樣的,他倒是不介意幫着一起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