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裝作拿東西或者倒水喝,漫不經心地下樓,然後悄悄對上他的視線。孟繁晨看向她時,眼角眉梢總帶着笑意。
一來二去,兩人之間好像有了什麼心照不宣的秘密。又好像,隻是她在自作多情。
有幾次,趁白紹霆去房間取文件,孟繁晨會對她說,他每周過來不止是要跟她哥哥談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想見她。
當她興緻沖沖地拿着十二歲那年的畫本給他看時,他不置可否,會心一笑,像是對上了暗号。
三年前那顆被遺忘在角落的種子,三年後,窺見了天光。
......
此刻,酒吧内,回想起曾經與孟繁晨有關的一切細節,她心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悶悶的。
她獨自一人坐在吧台的位置,看着眼前一整排見底的酒杯,神情恍惚。
沒一會,一位帥哥走上前,向她詢問。
“你好,請問這裡有人嗎?”
她睨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男人笑了,欣然坐在了她身側的位置。
“美女,一個人啊?”
這樣俗套的開場白,讓白似錦一聽就知曉了他的目的,她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美女有男朋友嗎?”
啊,煩死了。她就想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偏偏有不長眼的東西來打擾。
況且他隻能算是有點小姿色,和孟繁澤相比,差距大死了。
眼前人一身酒味,好難聞,看樣子是喝了不少。孟繁澤身上雖說總有股廉價的肥皂水味,但起碼清新自然,香噴噴的。
奇怪,她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孟繁澤?
可能是和他待在一起,比較舒服吧。
不願與眼前這位登徒子繼續糾纏下去,白似錦撇下了喝剩一半的酒,借機去了趟洗手間回避。等到再回來時,那個讨厭的人終于消失了,想來大概是知難而退。
于是,她重新坐回了高腳凳上,獨自一人神傷。
突然,燈光熄滅,等再度亮起時,已變為柔光交替打下,為原本就躁動不安的氛圍平添了幾分暧昧旖旎。
還有一束聚光燈打在了酒吧舞台上,駐唱歌手剛調整好話筒,台下就傳來了一陣驚呼,都在說台上的人好帥。
這種時候,白似錦不是很想湊熱鬧,旁人的喧嚣更襯得她失意落寞。所以,她根本沒往台上看,直至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把玩酒杯的動作才瞬間停滞。
「你真的懂唯一 的定義
并不簡單如呼吸
你真的希望你能厘清
若沒交心怎麼說明」
......
這是這幾年很火的流行歌,正站在台上演唱的,果然是孟繁澤。
她都差點忘了,他在這家酒吧做兼職。
他唱歌時的聲音充滿磁性,很有感情,一開嗓,就驚豔四座,引得台下不少人為他鼓掌喝彩。
「我真的愛你
沒人能比拟
眼神沒肯定
總是在關鍵時刻清楚洞悉
你的不堅定
配合我颠沛流離」
......
她注視着台上的孟繁澤,一個光圈像是将他徹底圈住,卻也不讓外人靠近,不肯告訴任何人他想的究竟是什麼。
不知是否是太過沉浸在歌曲營造的悲傷氛圍中,他唱最後幾句時,耳尖的白似錦聽出了他有些氣息不穩,聲音在微微發顫。
「愛本質無異是因為人多得擁擠
你不想證明證明我是你唯一」
不過最終瑕不掩瑜,一曲結束後,酒吧内的不少聽衆都恍了神。過了幾秒,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靠舞台邊坐着的幾桌女生,看着台上的人,兩眼放光,紅着臉竊竊私語。
“他好帥啊,唱歌也這麼好聽,不會是個網紅吧?”
“我覺得不太可能,這氣質,哪是網紅能比的。”
“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這麼好奇,要不你一會去問問?”
“哎呀,你讨厭!”
......
白似錦看着他,他剛走下舞台,就被不少漂亮女孩圍擁。
她頓時覺得不痛快,這種感覺很怪異,就像是......
就像她牽着她養的狗狗出去遛,一到街上,一堆人被狗狗吸引,想要伸手去摸。
他為什麼就不能低調一點?她悶悶不樂地想。
在這裡上班,孟繁澤避免不了招蜂引蝶,時常被花團錦簇包圍。
不過他學會了如何打圓場,禮貌拒絕的同時不讓對方過度難堪。
好不容易應付了一群人,酒吧跟他一起工作的服務生走上前。
“澤哥,吧台那兒的一個美女,是這個月單人消費最高的顧客,她點名讓你過去陪她。”
“不去。”他看都沒看,就皺着眉拒絕。
“澤哥......”
“我說了不......”他憤怒地擡頭,話說一半,頓時止住。
她怎麼一個人來這裡喝酒了?
他剛一走近,她就扯住他的衣領,生氣地質問他:“你剛剛是在幹嘛?”
他正要解釋,就被她甩了一巴掌。
耳朵瞬間嗡嗡一片,臉頰火辣辣的疼。上次他過生日時,兩人不歡而散,她就再沒找過他。如今在酒吧遇見,她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他心裡自然不好受。
“剛剛那麼多人圍着你,你就不知道回避一下嗎?”
“你來這裡是工作的嗎?再說我給你的錢難道不夠多嗎?你還來這裡幹嘛!”
她越說越生氣。
他突然正色,“白白,你的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她白了他一眼,依舊冷言冷語:“你在這唱歌,又能掙幾個錢?”
她實在是搞不懂,孟繁澤如此執拗的原因。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孟繁澤察覺到她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他的心不禁微微一顫,腦海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證,她獨自一人來這裡喝酒,果然是心情不好。
不過今天......
他沒記錯的話,下午孟繁晨應該和她一起去看展了。這樣看來,她的不開心,估計又和孟繁晨有關。
原來如此。
想明白後,熟悉的酸澀感再度湧上了心頭。
類似的事情,已經有很多了,或許以後會發生更多,他該早點習慣才是。痛的時間久了,等待麻木就好了。
在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中,他早就察覺出來,白似錦的性格像小孩子,愛生氣、愛無理取鬧,但隻要順着她,一切都會安好。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頰。
“不生氣了好嗎?”
她飛速将他手打掉,“孟繁澤,誰允許你随便碰我的!”
然而下一秒,他将她擁入懷中,安撫地揉了揉她的頭。
她微微怔愣,回過神後,冷哼了一聲,然後回抱住了他。
“讨厭你。”她聲音悶悶的,重音拖長,倒像是在撒嬌。
隻是一個抱抱而已,并不代表她原諒了他。
隻是因為她喜歡抱抱。
她才沒有原諒他。
她在心裡這樣自圓其說。
甜甜的柑橘調令他心醉,他喉嚨禁不住滾動了一下。
就這樣抱了好長一段時間,白似錦才松開。
她拉扯住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搖來搖去。
撒嬌的動作卻配上命令的語氣:“今天晚上不許再上台唱歌了,陪我喝酒。”
實在是拿她沒辦法,他隻好應了下來。
她心裡好受了那麼一點,又一連點了好幾杯酒。
孟繁晨盯着眼前一排見底的酒杯,足足看了好一會。
其中有一支,裡面還餘下不少許紅色的液體。酒杯外緣,沾上了白似錦淺淺的口紅印。
他突然就想起與她的好幾次接吻,吻到情難自禁時,嘴唇總要沾染上她的口紅。
就這樣想了一會,鬼使神差的,他将嘴唇輕輕貼在了那枚口紅印上,接着,他将杯中剩餘酒一飲而盡。
下一秒,白似錦就錘了下他的頭。
“臭流氓。”
剛喝完那口酒後沒多久,孟繁澤就覺得唇齒幹燥,像是要燒起來。
起初他不以為意,以為是酒吧空間封閉,人又多,一時間缺氧導緻的。但很快,這種狀況愈發嚴重。
直至他開始有了反應,這才意識到了不對。
“白白,剛剛你的那杯酒,好像被人加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