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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傳記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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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田阿禮啊——”對方用一種輕吟頌詩般的口吻道:“你其實看得見的吧,一直緊閉雙眼也不僅僅是為了不看我,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也是為了告誡自己不能回頭。”卑田阿禮道。

“為何不能回頭?”八俣遠呂智的聲音變得蠱惑起來:“這和你告誡我的不能回頭是一樣的嗎?你還留戀人間是嗎?”

“請您别再問了。”卑田阿禮乞求道。

“不,我說了,我的天性充滿好奇,我誓必要揭露一切蒙昧的真相,我想知道你為何一直緊閉雙眼。”八俣遠呂智這麼戲谑地說,其輕飄飄的聲音飽含蠱惑的力量。

——“睜開你的眼睛,卑田阿禮。”

就此,他感覺到自己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掀起,但是,在看清眼前的存在之前,他就已經如枯老的樹幹一樣低下頭去,彎下了本身佝偻的身體,擡起幹瘦的雙手掩住了雙眼——還好,他的身體并沒有受到控制,他還能動彈,還能用自己的手刺瞎自己的眼睛。

“……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

對此,八俣遠呂智相當不解地問:“你明明有一雙能發現真相的眼睛。”

卑田阿禮在雙目的刺痛中終于忍不住掩面哭泣。

“我不能回頭,不能看見。”他的聲音幹癟而枯老,沙啞得就像咽下了脫落的樹皮,但是,他的哭聲卻像無助的孩子,佝偻蹲下的靈魂如同蜷縮起來的嬰兒:“一旦能看見,我就會忍不住回頭,回頭的話我就會發現……我不能發現身後一路前來的路上空蕩蕩的,我不能接受自己的身後無人挽留……”

八俣遠呂智反倒笑了起來:“可是你自己不久前才說,死者都希望自己所愛的生者能幸福,能減輕對死者的負擔,不然他們會過得不幸福。”

卑田阿禮說:“是的,我愛着他們,但即便如此,不,是正因如此,我才依舊希望我的家人能為我流淚,希望他們能呼喚我回去,也希望他們能追來,像您一樣,前來這裡帶我回去……這是我自私的想法,所以我不能回頭,也不能看見……您為何一定要逼迫我睜開雙眼?您實在太惡劣了……”

“愛讓你如此痛苦,卑田阿禮。”

他感覺到八俣遠呂智的手冰冷無比,正輕輕地搭在自己幹瘦的肩膀上。

“你得往後看,你得發現真相,你得接受現實——不然你的靈魂會在這條河上徘徊不前。”

“與其徘徊在視而不見的欺瞞中,不如睜開雙眼清醒地面對。”

“這是我對你帶給我些許樂趣的恩賜。”

“……那麼您呢?”這麼說的卑田阿禮感覺自己的眼淚好像落在了腳下的河流中,恍惚間,他自身好像也開始瓦解,化作了一滴水,即将融入奔流不息的長河中。

長河的盡頭是否真的通往傳說中的死者安息之所黃泉之國,他不知道。

但是,他還在問八俣遠呂智:“您會回頭嗎?”

“在将她帶回去的路上,您也會回頭嗎?”

八俣遠呂智依然在笑,他的笑聲随意,暧昧,又殘忍:“我和你不一樣,我回不回頭都沒關系,她一定會和我回去。”

“您還是不明白……”卑田阿禮說。

他用自己最後的聲音,對眼前這位看不清面容的、惡劣而殘忍的邪神發出了充滿慈悲和憐憫的報複。

“在帶她從這裡回去的路上,您千萬不能回頭看她,您不能回頭……”

“否則……”

“您不能回頭……”

他徹底融入了命運之河中。

……

腳下的河水漆黑一片,映不出他的面容。

從命運之河上直起身,不久前還與自己交談的亡靈已經化作水滴變成了長河的一部分。

八岐大蛇似笑非笑,沒有再去看命運之河映出的、屬于他的記憶,隻是擡眼望向前方所在的黃泉之國,繼續地往前走。

他總是沒有回頭。

最初,虛無之海上還沒有黃泉之國的存在。

從世界之外的虛無之海誕生,沒有光亮的寂靜之地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目光所及之處永遠漆黑一片,分不清橫豎左右和前前後後,自然沒有回頭的概念。

永恒的黑暗中,不需要眼睛。

耳朵可以聽見聲音,鼻子可以嗅到氣味,嘴巴可以吞噬食物,舌信可以辨清環境,但是面龐上的雙目有何作用?

世間的蛇類甚至沒有眼睑,也不會閉眼和眨眼,因此,也沒有睡眠和做夢的概念,一切都是平等的黑。

但是,從冰冷漆黑的潮水中誕生的造物,從永恒的黑暗中脫離而出的野獸,意外的,擁有與之相反的、雪白無暇的外表。

祂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從她的眼睛裡。

祂第一次知道了眼睛的作用。

——在她的出現後。

祂第一次知曉了自己的名字。

——從她的唇齒間。

祂第一次感受到未有的溫熱。

——在她的觸碰中。

祂第一次看見了黑暗裡的光。

——從她的存在上。

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存在與祂完全不同,神秘又新奇,帶來了奇妙而怪異的饑渴。

那樣的感覺突然出現,卻好像永遠不再消失。

就像日光落在眼球上的刺痛一樣。

在滿目晃白的日光中學會使用自己的眼皮,如同嬰兒依賴熟悉的、誕育的黑暗一樣,在飄落的櫻花中閉上眼的黑暗與誕生的虛無之海無異——但是,有月白和火紅的衣裙在黑暗中搖曳,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焰一樣,灼燒着祂的眼皮,也撩撥着祂的眼球,誓必要讓祂再次掀開眼睛,将祂從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拖拽出來,顯現出與扁平的黑暗完全不同的輪廓一樣。

祂隻能從黑暗中醒來。

頭頂上绯紅的櫻色已經消失不見,閉上眼皮睡去前目光所見的蔥郁的綠意也已經化作了一片幹裂枯涸的焦土,空無一物的大地上,除了祂外,沒有任何多餘的色彩。

但是,天上,太陽依舊明晃晃。

沒有悲喜,沒有迷茫,也沒有憂懼,而是起身,祂開始不斷地往前走。

就算不擅長行走,就算不知道前方是什麼,祂依舊不斷往前走。

世間萬物在祂的靠近中化為枯黑的灰燼,幽郁的濃霧在太陽下彌漫開來,覆蓋大地,遮蔽高天,會動的生命争相逃竄,又在祂所帶來的寒潮濁氣中仿佛被幽火灼燒殆盡一般,化作潰散的塵埃。

某一刻,突兀地就膩味了這樣的光景,于是祂順從本性,顯現真身,龐大而雪白的神軀遊弋四方,蜿蜒的蛇尾攪動大地、破開海洋,将原本一大片的土地劃開,形成無數的島嶼,崛起無數座連綿起伏的山脈。

底下的大地已然被攪動得不複原來的面貌,祂将目光放在了高天之上明晃晃的太陽上。

通天的巨蛇自地上仰頭朝那裡噬去,雪白蜿蜒的身軀在塵世間仿佛化作了一道雪白的、通天的階梯。

太陽從天上拖拽墜落了下來,将世間化作巨大灼熱的熔爐。

腥燥的熱氣襲卷萬物,火紅的烈焰焚燒大地,熊熊燃燒的神火發出凄厲可怕的嘶鳴,映入所有生命的眼中。

後世又說,毀滅的火神迦具土降臨了。

……

……

【邪神八岐大蛇,你放出六惡神,到底是為了什麼?】

【自诩全知全能又光輝無私的太陽女神啊,你既自稱全知全能,又怎會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

【罷了,你已犯下萬惡不赦的罪過,為了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

【哼,你所統禦的高天對我降下莫須有的預言,我也已經對你産生了不可磨滅的質疑,所以,我隻是為了尋求一個真相,但事實證明,你才是罪惡的源頭。】

【你百般質疑吾的規則,誓要将天地攪得天翻地覆,殊不知,你這樣做,無論是什麼所求之物都永遠不會得到。】

那是形如詛咒的神谕。

但就算如此。

他也絕不會動搖。

他從來沒有回頭。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誓必要揭穿高天之神虛僞的光輝,讓世人從神明的欺瞞中清醒過來。

——就算被恐懼,被厭惡,被高天八百萬諸神讨伐。

他不斷地往前走。

——就算如同預言所說,神格會被褫奪、神軀淪為餓殍,就算被封印在陰陽狹間幾千年……

絕對不會回頭。

——就算吞噬掉……

他在某一刻突兀地停下了腳步。

纖細的豎瞳微動。

遠處,白茫茫的蘆葦叢在飄蕩。

狂亂的風呼嘯。

白茫茫的大地上,绯色的櫻花雨紛紛揚揚。

有月白火紅的衣裙在樹下搖曳,如同曾經在黑暗中灼燒着他的眼皮那般,一如既往,沒有變化,任由落櫻拂過了那張與記憶中一樣的、沉睡寂靜的面容。

他在冬雪中安靜地停留。

……

——去哪裡了?

祂耐心地窺探着。

——去哪裡了?

巨大的蛇目自雲層中垂下。

——哪裡都找不到。

祂細緻地觀察着。

觀察着遙遠的大地上,一動不動的花鹿失去了原有的活力,不再發出聲音,僵硬地躺倒在大地上。

觀察着它的眼珠變得渾濁,皮膚上爬滿屍斑,飽滿的身體開始幹癟,潰爛,腐壞,爬滿蠅蟻和蛆蟲,又被鳥類啃噬,最後化作一灘腐水融入大地,剩下的白骨也化作灰煙随風飄向四方。

——原來在身下這片土地裡。

于是,巨大的蛇軀天翻地覆,攪動大地和海洋。

——不在。

——不在土地裡。

低伏在地的蛇目仰頭望向高天。

——那就在天上。

……

就此,他自天上往地上的櫻樹噬去。

……

頭頂上的萬年櫻不斷地飄。

踏及大地後,終于一步步站在了櫻樹下,長久的死寂中,大雪已經掩蓋了身後來時所有的血色與痕迹。

“哼……”

自第一聲輕哼從喉間溢出後,接下來的笑聲就怪異地無法停止。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刻,他仿佛終于意識到什麼一樣,蓦地振袖展臂,掀起昂揚的眼睫,高傲而戲谑地笑,仰頭向着高天宣告。

“看啊!天照,我所求之物終将要回到我的掌中!”

“所以,你、高天衆神、預言、世界——甚至是命運,又有何懼!”

——黑暗裡漫進光來。

迷亂的大雪中,他向着漫落的櫻雨中的人影張開雙臂,像迎着櫻雪撞進大火中擁抱春風一樣,任由自己銀白的發絲紛紛擾擾地往後飄揚,将其擁進懷裡。

他露出一種溫柔卻顯得瘋狂又着迷的神情。

——起初,祂甚至不知道那稱之為光。

“沒關系……”

“我将賜予你永生,賜予你永遠能呼喚我的喉嚨,賜予你永遠看向我的眼睛,賜予你永遠會牽起我的雙手,賜予你永遠會帶着我奔跑的雙腿,我将賜予你力量,我将賜予你不死不滅,以神的名義。”

——但是,祂知道,它有個特定的名字。

“所以,快點睜開眼睛,再次看看我吧……”

——「明日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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