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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傳記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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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自然也不會僣越的。”她說。

他冷淡的笑容不變,淳雅而飄揚的聲音卻在說:“跟我來吧。”

說罷,他率先舉步往前走。

明日朝跟上他,随他七轉八拐地穿過曲折而幽長的走廊,終于,他們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發現了那隻貓。

它就蹲在那不躲也不逃,隻是見到月海的主人時似乎有些無措。

輕輕擡手一揮,就像揮散一層蒙在上邊遮蔽視線的霧氣一樣,月讀笑道:“不要作弄她了。”

伴随着他的話,小貓的身影不再,像是被風扒掉了掩人耳目的沙土一樣,對方坦露出由冰晶凝結而成的原形,竟然真的是夢中那群依附着彎月的孩子。

預言之神說:“它應該不是故意的,隻是想讨你開心而已。”

“……讨我開心?”

他說:“它可能覺得這是你想要的,是你的願望。”

“我的願望?”她遲疑地思考了一會,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早已不再那麼思念回憶起生前的往事了——它那麼遙遠,那麼模糊,也那麼失真,如今又還有什麼與之相關的願望可言?

她不禁說:“可是,我的貓已經死去很多很多年了。”

“那又有什麼關系?”他卻說:“假作真時真亦假,在這裡,你可以盡情地獲得你想要的。”

她一頓,問:“難道,它可以通曉我的内心嗎?”

輕輕的笑聲從他的喉嚨裡爬出,他轉過身來,說:“它并不能通曉你的内心,但這裡是月海,而我又是掌管黑夜的神祗,在這裡夢境也是一種實現願望的一種方式,星之子生來就有條不紊地秉承着我的理念執行着我給予的指令,為世人帶去他們想要的福祉,有時能夠折射出人類内心深處的夢境和願望,所以你夢中所見何嘗不是你所求?”

聞言,她微微偏頭,瓷白的臉頰仿佛被月光烘托着,目光不知道看着哪個角落。

她有些無奈地笑道:“難道,我現在就身處夢中嗎?”

幽藍的瞳孔微動,随即因微微下壓的眉梢而沉寂,他問:“為什麼露出這樣的表情?若是真的是夢的話,你不喜歡嗎?”

“夢不可沉耽,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都是虛假的。”她先是這樣說,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都很柔軟:“若是現在是夢的話,那應該也如同美夢一樣惹人歡欣,但是,若清楚地知道是夢,又會覺得有些落寞,那代表着您本身并未真正地站在我面前,我竟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美夢還是噩夢,也不知道現實和夢哪個更讓我覺得殘酷。”

對此,他安靜地看着她,他的身影太過高大,有時候會覺得有壓迫感。

但是,他總會微微垂下眼來,即便姿态并未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屈尊,但是目光卻在這一刻有一種近乎溫馴的垂憐之感:“不用感到迷茫,勢夜,不管是現實還是夢境,至少有一點你毋庸置疑。”

他的聲音很溫雅,就算泛着無法驅散的涼意,也總是輕而易舉地、自然而然地撫平了她心中掀起的漣漪。

“我一直都注視着你。”

“比你知道的更早,比你想象的更久遠。”

那樣的聲音很輕,卻這樣強調。

“一直、一直。”

……

從那天起,明日朝就開始了自己的種植大計,一同出現在她的日常中的,還有從月海中浮起的星之子。

就像從大海中爬上岸的遊魚一樣,它們踱着濕淋淋的步子,拖着冰晶的銀發和繪有紅紋的長袍,像散落的星星一樣,遍布她所見的每一個角落。

月讀的行宮突然就熱鬧了起來。

可以看出以前它們是沒有進入行宮的習慣的,但月讀是位包容性很強的神明,他沒有責備它們,他從沒有責備過他們——又或許以前月海中甚至沒有這樣一座巍峨的建築,以緻于它們一開始踏足時還有一種異樣的陌生和小心翼翼。

她還發現星之子之間似乎有一套特定的語言,但明日朝聽不懂,甚至沒聽過它們發出聲音。

它們彼此之間好像總是心有靈犀、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心知肚明的指令,在這座冰晶鑄造的宮阙裡,她反倒顯得是被排除在外的、格格不入的異類。

對此,明日朝嘗試和它們接觸。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們認全,雖然它們長得都基本一模一樣。

理所當然的,取名字變成了和它們建立聯系的第二件事。

明日朝為它們一個又一個取了名字,還為它們做了一點自己知曉的、便于認出來的小記号,但星之子真的很多很多,一開始可能隻是幾個,第二天就變成了十幾個,再後來就是幾十個……它們就像雨後的春筍,一茬接一茬地冒出來,有時候她前日才将每個星之子認全,第二天行宮裡就全冒出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面孔。

月讀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他對從自己月海中誕生的孩子都認得一清二楚,就算不取名字也能分得清它們誰是誰。

但說是孩子,明日朝卻從沒有見過月讀與任何一個星之子有什麼親近密切的舉動,他眼中的藍就像無法融化的冰,映出了太深遠的命運,已經無法再讓任何事物驚動分毫。

他見她因記不住愈來愈多的名字而煩惱時,還勸她不用為星之子取名字。

他說:“它們不會因你為它們取了一個獨特的名字而對你做出不同的、特定的反應,你有什麼事,随便告訴它們其中一個都會為你去做的。”

明日朝有想過自己這個做法是否顯得多餘,因為星之子本身似乎并沒有對名字這種東西感到一絲一毫的熱衷,也許它們很清楚自己的“母親”能夠認出自己,又或許,它們本身就沒有這樣的概念。

月讀甚至問她:“難道你會為天上的每一顆星星取名字嗎?”

“……”無法反駁。

自古以來,在人類的社會裡,星星有名字都是為了更好地觀測天象,即便如此,人類也不會為每一顆星星都取名字。

但明日朝說:“我為它們取名字,不是為了更好地差遣它們。”

“那你是為了什麼?”他維持着一種既定的微笑問。

是呀?是為了什麼呢?

“這與你當初為六惡神取那些好笑的名字一樣,有什麼用意嗎?”他又問。

啊……

明日朝眨了一下眼睛。

他竟然知道這樁事。

他說:“難道祂們當初有因此回應你嗎?”

“……那倒沒有。”她遲疑地說:“不過,也許是祂們不喜歡我取的名字。”

“……”他笑着說:“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你取名字的能力,确實讓我歎為觀止。”

“……”感覺被陰陽怪氣了。

她弱弱地反駁道:“應該,也沒有那麼糟。”

對此,他看着如同木偶立在一邊的星之子,問:“它叫什麼?”

“囡囡。”

“那它呢?”

“白白。”

“這個呢?”

“寶寶。”

沉默。

還是沉默。

“因為它們不會說話,也沒對我表達過什麼。”她率先打破寂靜,有些不甘示弱地辯解道:“您能聽懂它們的語言嗎?它們有和您表達過不滿嗎?難道它們真的覺得我取的名字很糟糕嗎?”

頓了一下,她有些無措地問:“……它們不喜歡嗎?”

預言之神旦笑不語。

在這個時候,這位總是溫和又包容的神祗竟然難得顯得壞心眼惡趣味起來,似乎樂于看到她手足無措的、憐弱的姿态。

但這并沒能阻止明日朝繼續為星之子取名字的行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

直到有一天,她随口喚起一位星之子的名字時:“安安。”

對方驟然偏過頭來,一片寂靜中,寝殿裡所有聽到她聲音的星之子都像突兀卡殼的木偶一樣,維持着一種僵硬又詭異的姿勢靜止在那。

很快,它們又行雲流水地動作起來,各自幹自己原本應該幹的事情去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在那之中,有一個星之子像撒歡的小鹿一樣,撞開了錯落的同類,奔到了她面前來。

那是「安安」。

它作出了反應。

它給予了特殊的反饋。

它接受了她為它取的名字。

就此,她沒忍住笑着摸了摸它的臉龐。

她也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為什麼一定要為它們取名字。

大概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刻。

自己的存在被回應,被認同,被接受。

不僅僅是出于月讀的指令,而是它們各自給出的答案。

為他人取名字,其實是某種形式的創造。

由自己孕育出的孩子要取名字。

由自己創作出的作品要取名字。

創造一段血緣,創造一段關系,創造某種東西,最直接的表現方式,就是為其創造一個隻屬于自己的名字。

似乎以那一天為起點,就像會傳染似的,越來越多的星之子會根據她的呼喚而回應她。

但是,正如取名字也要一律平等都取一樣,她所給予的回饋也要公正無私。

她摸了摸一個星之子的臉頰,就會有另一個湊過來張開雙手索要她的掌心給予同樣的愛撫。

對此,那位大人竟然笑着挖苦她,說她自讨苦吃。

他這麼說的時候,早些日子她灑下的種子已經破出了新綠的嫩芽。

将荷袋裡的種子倒出來,很多不一樣的種子混在一起,分不清具體是什麼植物,月海本來也沒有土壤這種東西,但是,星之子為她從外面帶來了肥沃的土壤……其實,就算沒有土壤,也許它們也能生長出來,畢竟是神明賜過福的生命,也許在冰冷的月海中也能綻放,甚至不需要她特别照顧。

但正如本不該出現在月海的土壤确實存在了一樣,這座本該空曠而荒冷的殿宇也不可思議地出現了很多原本不屬于這裡的東西。

屏風,壁龛,案幾,石墨,壁畫,繪扇,脂膏……甚至是繁複華美的、屬于姬君貴胄的女性衣飾……那些本屬于人間的造物,一件又一件出現在了高天原屬于神明的地域中。

靜谧的月夜,她身穿重重疊疊的、形式十二單的衣裙端坐在走廊上。

當她為盆栽裡新長的、多餘的枝條時,一個星之子正從廊下的海水裡冒出半個身子,像扒着礁石的鲛人一樣,将手中另一盆琉璃盞裡新長出的嫩芽捧給她看。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植物,但隻要是生命的萌芽就足夠讓人歡欣。

她放下剪子,忍不住摸了摸那個星之子的臉頰,可是對方沒有離開,一直仰頭無聲地望着她。

明日朝後知後覺地低頭,輕輕親了一下對方冰冷的臉頰。

它這才滿意地将盆栽放下,噗通一聲遁入了月海之中,但緊接着,就有更多的星之子從水面下冒出來,無聲地望着她。

它們有些甚至張開冰晶構成的、漆黑的五指來抓她的袖角,催促她給予親吻。

這時,她突然聽到一陣聲音遙遙地傳來:“你不該這樣做。”

隻一瞬,星之子們就像被驚擾的魚群一樣翕遊進深海之下。

其實那樣的聲音并不嚴厲,雖然像往常一樣沒有多餘的笑意,但是是一種不會讓犯錯的人感到羞愧與害怕的諄諄教誨。

她尋聲從走廊上望出去,前方一片粼粼的月海泛着柔美的波光,披着黑袍與月華的神明慢條斯理地走過來。

多日未見,他一來就讓海平面上懸挂的月亮變得更加明亮了。

他說:“本來它們并不索求你的回應與獎勵,但你一旦讓它們嘗到甜頭,就無法停止,它們還會要求公正,要求更多,小孩子就是這樣不知克制的、任性的存在,所以就算是我,一般也不會輕易這麼做。”

“但是您給予它們的,一定不會比我少。”明日朝笑着說:“雖然您表面上很冷漠,不與它們親近,但就算是我,您也能這樣仁慈地對待和給予,它們一定也已經獲得更多,就算我聽不懂它們的語言,也能感覺到它們對您的尊重與敬愛。”

聞言,他細長的眼睫微動。

安靜了一會,他才笑着問:“你這是希望我也給予你更多嗎?”

她一愣,平靜地看着他從水面上踱至走廊上來。

她望過去,下意識反駁:“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觸及到對方冰冷的藍眼睛時,她又低下了頭,平靜地說:“您給予它們什麼,和賜予我什麼,應該是不同的。”

迤逦在地闆上的裙角像流洩的花朵,她柔順而烏黑的長發像綢緞披在身後。

“有什麼不同?”他問。

明日朝重新拾起剪子,遵從生前還是貴族女眷時所學的花藝,細細地修剪細嫩的枝條,一邊柔軟地笑着說:“如果說它們是您的孩子,那您不管是給予它們再多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到底不算您的孩子,您能賜予我新的生命、新的軀殼,甚至是新的名字,已經是您慈悲仁愛的體現,或者說,我如今的一切都是為了順應您所說的天命,對嗎?我又怎麼能貪婪地渴求更多?”

對此,他久久沒有言語。

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明日朝也沒有追究。

她偏頭,垂下眼睛,看向一旁那隻有一點新綠的盆栽。

它看上去那麼小,那麼稚嫩,相比其它已經長出枝條的種子,它顯得格外孱弱,也很惹人憐惜,實在叫她擔心它日後能不能茁壯成長。

身旁的預言之神卻對此好像沒有任何感想,他不甚在意,甚至沒有給予一個多餘的眼神,仿佛對這一縷世間尋常而見的、微不足道的生命沒有任何動搖與憐惜。

但是,他轉頭将一件火紅的衣裳外褂披上了她柔美的肩。

她一愣,偏頭時能感覺到對方微微彎下身來,彎曲而銀藍的長發像銀河一樣,随着他偏頭望來的目光而從鬓邊和肩膀上一瀉千裡。

他的聲音在耳邊說:“這是火鼠裘。”

“……”

火鼠裘,輝夜姬傳說中的五件寶物之一,據說,它能夠抵禦萬火灼燒,在火中時甚至會呈現出美得不可方物的赤紅色。

在《竹取物語》中,月亮的公主輝夜姬降臨人間後,因傾國傾城的美貌而被很多大人物求婚。

為了拒絕且不傷及那些權勢滔天的大人物的面子,聰慧的輝夜姬便給了其中一位阿部右大臣一個難題——若是他能找來傳說中抵禦萬火的火鼠裘,她就嫁與他。

後來,阿部右大臣就去了東方的古國,千裡迢迢尋來了傳說中的火鼠裘獻予了輝夜姬,還吟了一首詩送予對方:“苦戀情如火,不能燒此裘。經年雙袖濕,今日淚方收。”

将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講與月讀聽的時候,明日朝感受到了肩上披的衣裳确實為她帶來了這座沒有溫度的月海行宮所給不了的暖意。

她不确定當今時代有沒有輝夜姬的傳說,又是否與她所知道的故事相差甚遠,但她還是新奇又遲疑地問:“世上真的有火鼠裘這種寶物嗎?”

故事裡,火鼠裘這種寶物就算是權勢滔天的阿部右大臣也無法尋找到,所以他後來獻予了輝夜姬一件虛假的火鼠裘,妄圖以此得到輝夜姬的愛,結果卻被輝夜姬放到火裡燒成灰燼而識破。

但這一刻,代表黑夜的神明卻垂着眼睛笑道:“自然是有的,這件火鼠裘也是真的。”

用帶着冷戒的手輕輕攏了攏她的長發,她偏頭看向他時,漆黑如蛛絲的發梢從他的指尖流動散開,覆蓋着火紅的、鋪展一地的火鼠裘。

“今後,你都不用再怕火。”他微微阖着眼簾,微彎的嘴角難得帶上了一絲笑意,說:“曾經受烈焰的焚燒,因太陽的刑罰而痛苦,未來都不會再有,在月亮的光輝下活下去吧。”

“……”

遠處平靜的海面上,有盈白的遊魚蓦地躍出深海。

噗通一聲。

紮進水面,晃開一圈又一圈無法平複的漣漪。

微微攏住她的掌心,把她手中的剪子剝開,将她的注意力從微不足道的草木上移開,她如今侍奉的神明從廊上站起來,優雅地踱下走廊外的水面。

“一直呆在月海也許會無聊,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微微下移的眼神,輕慢而溫和的語調。

浸在甯靜的月色中,流動着夜色的黑袍繁複又盛大,他蒼白的膚色天生如同皎潔的月華,沒有生動的溫度。

但他朝她伸出了手。

“如今人間又是春天,人類似乎有踏青這種情趣。”

她愣愣地擡頭,下意識擡起伸出的手突兀地退縮又蜷起。

“怎麼了?”他居高臨下的微笑沒有變化,一貫的從容而淡然:“如果你是怕被高天原的衆神發現的話,無須擔憂,我既帶你出去,就不會讓你增添多餘的煩惱。”

“不,我隻是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遲疑地說。

“月讀大人,我或許已經知道當時星之子為什麼會化作那隻貓了……”

殿宇内垂墜的飄紗無風自動。

她披着長發和火紅的衣裳端坐在走廊上,其儀态其實一直以來都保持着人類時身為皇戚貴女應有的優雅與端莊。

就算已經挫骨揚灰,就算已經身死魂消,但有些曾經刻在骨子與靈魂裡的東西,就算如今脫胎換骨也無法改變分毫。

她迎着月光仰頭,第一次如此深切地凝視着眼前的神明。

她說:“若是星之子真的能折射出一個人的夢境與内心的願望,那麼我感到很抱歉……”

……她以前還是人類的時候,甚至早在未被蔔定為齋宮前,對未來最大的祈盼與願望就是可以有一座大房子,和愛的人在一起,養一隻貓,一起過平安喜樂的日子。

不需要多麼富有,隻要不愁吃穿住行就行,不需要地位多高,隻要健康平安就好,不需要去到多遠,隻要每年都能相伴去附近的山野踏踏青就行……

閑暇的日子她就插花種種植物逗逗貓,嫁予的丈夫身穿朝服狩衣歸來時帶來幾句尊重又關切的言語,或是送來一枝路上折下的花,為身為妻子的自己披上溫暖的衣物謹防着涼,也許今後她還會與愛人有幾個調皮又愛撒嬌的孩子,就那樣一起疼愛着、看着他們長大……

“如果這樣的想法會讓您感到冒犯或遭到亵渎的話,我很抱歉。”她說。

明日朝忍不住低下頭,微微擡起寬大的袖子掩面,像是感到難為情和失禮一樣,道:“您說我如今無心無情,但或許我始終無法擺脫那段屬于人類時的前塵往事,或許這段時間在月海裡讓我看到了曾經夢想的那種可能性。”

但是,他卻這樣仁慈地說:“那也無妨。”

不知道他是在說前者還是後者,她一愣時,他已經輕輕牽過了她掩面的手,将其拉下,露出了一張空白的臉來。

他的眼神總是很寒涼,但是淺薄的嘴角卻在笑。

也許是此刻身上由他賜予贈送的火鼠裘實在太過紅豔的緣故,他總是冷淡冰涼的、俯瞰漠視衆生的眼底竟也映出了一點紅,像是有一道不符合他權能的、連月海都無法澆滅的熱焰在燃燒。

他說:“一個家,一個歸處,這是你曾經的願望,既然還作數的話,那就算是我,也可以成為你心中這樣的所在嗎?”

就此,她漆黑的瞳孔一動,仰頭望着他的目光粼粼:“請您千萬不要這麼說……”

自他的月海中醒來後,她第一次如此驚惶地說:“您是如此高貴溫柔的神明,請千萬不要這樣貶低自己,您是如此美好。”

眼淚是何時落下的,她完全不清楚。

當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頰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

這是獲得新生後的第一次,也仿佛是如今月海裡唯一真切的溫度。

現在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落淚。

但簌簌的淚水滴落,融入了廊下的月海中,在遼闊的海面上泛起一點細微的、憐弱的漣漪。

來自黑夜的神明微笑着将一身紅衣疊裙的她拉起來,像求愛的人終于用自己苦戀的火焰所化的火鼠裘打動了輝夜姬一樣,将她真切地抱進了懷裡。

漆黑的發絲在飄,她聽到他溫雅卻又總是顯得涼薄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笑意。

他說,勢夜,你看,今晚的月色是如此美麗。

你是否會為此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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