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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傳記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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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走于茫茫的雪原。

滿目腰際高的蘆葦蕩在晃,四周落滿了純白的雪。

柔和的月光下,細長輕盈的枝條呈現在眼前,蕩漾的葦葉開出雪絮般飄飛的絨花,無數的葦穗随着風的吹拂,蕩起層層的絮浪,像一幅流動的畫卷。

漫步于這片雪白的海洋,她知道自己夢到了島上的山野。

在那片白茫茫的平原中,有一顆粗壯的櫻樹伫立在眼簾的盡頭。

光秃秃的枝桠有着獨特的形态,像天空遍布在大地上的脈胳,蜿蜒盤旋着延向上方。

在那裡,她看到了樹底下輕輕倚靠着樹幹的、一抹雪白的人影。

她一愣,幾乎沒有猶豫,立馬跑了起來,在冬夜的大雪中,漫過低垂湧動的蘆葦蕩,朝對方奔襲而去:“八岐大蛇!”

越跑近,他的面容就變得愈發清晰。

瑰麗而深重的鎏紫遍布垂地的衣袂,雪白的袖擺攏着柔軟的羽絮,群蛇在他的身邊遊走。

柔軟的銀發耷拉,細碎的發絲垂在額前,紛紛擾擾地拂過額心的金色菱紋,他輕輕偏頭,朝她彎了彎綴有金紋的唇角:“來得太慢了,明日朝。”

她終于來到他身邊,像初見那般,低伏在他身上,雙手下意識撫上他的衣襟,細細地檢查起他身上可能存在的傷口。

之前群雷撕裂蛇身的光景好像還能駭然地浮現在眼前,她說:“你之前受傷了……你現在在哪裡……為什麼以這種方式見我?”

“我不就在這裡嗎?”他輕輕笑道。

她搖了搖頭,倚着他的膝哭泣:“對不起,我丢下受傷的你離開了,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他自喉嚨發出低啞的笑,纖長的五指遊走于她稠長的發間,輕輕地梳理撥弄着:“當然不會,你不過離開了我一會,這與你千年的沉睡相比,不值一提。”

聞言,她側頭,擡眼,他的手就勢卡住她的下巴,擡起,尖銳細長的指尖像野獸的利爪,輕輕刮過了她淌淚的臉頰:“不過一會沒見,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很醜嗎?”她遲疑地問:“你不喜歡嗎?”

“怎麼會?”他低頭,眸子垂下,輕易撫過她眼角處的蛇鱗:“你現在身上可是有屬于我的東西。”

她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聽到他說:“或許也是因為你當時在天雷下濺上了我的血,我的神軀誕生于「虛無之海」,血裡有來自那裡的瘴氣。”

“「虛無之海」?”她恍然地呢喃,這個陌生而晦澀的字眼讓她感到些許不安:“就是你當初說的那片漆黑的海嗎?”

他不置可否。

但他溫柔地撫摸她腐爛的臉,然後是柔軟的唇角,最後才蠻橫地卡進去,用拇指輕輕磨着她尖銳的牙尖,反過來挑了挑眉:“你不喜歡?”

她一時啞言,濕漉漉的眼睫垂下:“不要捉弄我了……”

他無悲無喜地笑,放開了手,沒再說什麼,而是繼續撫摸她的臉。

奇怪的是,被他撫過的地方,一寸一寸的,竟重新構築出了光潔柔軟的肌膚,她細長而稠麗長發、她曜黑明亮的眼睛、她适合微笑和哭泣的嘴角……她的一切,都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清晰地倒映在了他羅蘭色的眼底。

熟悉的夜色帶來閑适的寂寥之感。

冷意卷着淺薄的雪霧穿山而來,滿目雪白的蘆葦蕩随風搖擺,像無垠而廣袤的大海。

不說話的時候,她就安靜地依偎着他。

她半趴在他的膝上,垂眼,細數着他手上覆蓋的蛇鱗有幾片,有蜿蜒的群蛇不甘寂寞,沿着她的雙腿盤繞,攀上她的身體,圈上她的細頸。

他突然說:“你沒有什麼想再和我說了嗎?”

她擡眼再去看八岐大蛇的時候,蒼白的月光跳躍在這位神明安靜而邪異的眉眼間,但是,并不覺得清冽,反倒有些虛渺。

“你違背了我們的契約,明日朝。”

他這麼說的時候,似笑非笑,她無法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任何情緒:“你明明已經将自己的靈魂獻予了我,如今卻又不經我允許,就要須佐之男弑殺你。”

對此,她先是呆愣,随即才火急火燎地說:“對不起,我隻是太害怕了,我怕自己傷害會須佐之男……我感覺自己不受控制,我已經掌控不了自己的暴虐了,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若是不這樣,我也許會不受控制地傷害他,我明明那麼愛他,卻又不可抑制地恨他……”

她這麼說,垂淚的模樣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愧疚,八岐大蛇好以閑暇地看着她,反倒問道:“你恨他什麼?”

“恨他對你許下過相伴一生的承諾卻沒有兌現?恨他說要保護你卻讓天雷劈死了你?還是說,你恨他沒有給予你你想要的愛?”

聞言,她恍惚而茫然地張了張嘴,卻半晌都吐不出一個字來。

尖銳的蛇瞳下移,他似乎樂于欣然她這樣滑稽的模樣,冷淡地說:“有光就有影,愛恨本一體,或許我當初确實不該放任你想起他,他就是你痛苦的根源。”

但是,她卻隻是道:“我不後悔,八岐大蛇……”

他笑道:“你既然如此愛他,那為何現在不怪我當初抹消了你的記憶呢?”

她說:“因為我知道你隻是想讓我從痛苦中解脫……”

對此,他安靜了片刻,才說:“也不全然。”

恰逢一陣稍大的風拂過,滿目的雪絮飄飄灑灑,某種黯淡的色彩掠過他的眼簾,他的聲音在偌大的風聲中突然就變得有些迷蒙:“你對愛其實很模糊,明日朝,你如此愛他,但隻要忘記他,你便會認為自己愛的是我……但遺憾的是,千年來,我也沒有感受到你對我的愛。”

伴随着這樣的話,她的神情漸漸像褪去了色彩的畫一般,變得蒼白、單薄。

但高高在上的神明隻是慢條斯理地說:“你能夠将靈魂獻予我,為我去死,你甚至親吻我,但你卻不會如你嘴上所說的愛我,時至今日,當我看見你想起須佐之男後對他的那份情感,我更加清楚地知道,你從未愛過我,所以,你能沉睡,留我在夢境外獨守千年。”

“不是的……”她空白地說。

但是,更多的反駁之語怎麼都無法再傾吐而出,她隻是驚惶地注視着他的眼睛。

片刻後,仿佛意識到什麼一樣,她突然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搖了搖頭,乞求道:“不要抛棄我……”

但他隻是繼續溫柔地撫摸她的臉,就像神明偶然垂憐輕拂人間的花朵那般,随意又漫不經心:“你們人類當真是有趣呀,薄涼,自私,擅于欺騙和僞裝,你尤甚,明日朝……從小到大,有多少人被你佯裝出來的善良與深情欺騙,又有多少人識破你呢?你渴望愛,追尋愛,但是又不懂愛,還無數次的被自己假想構築出來的愛毀滅,我已經看得足夠乏味了。”

溫熱的眼淚再次溢出眼眶,她聽着他所說的一字一句,感覺心髒所在的位置開始針刺般地痛。

明明她已經被他賦予了新的血肉,但是,她又感覺到自己的皮囊被他活生生剝下來一樣,血淋淋的,底下是一個被戳穿了面目而無所遁形的自己。

即便如此,她依舊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讨好般地笑了起來,試探地說:“……你在說什麼呀?你是生氣了嗎?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如果還有機會,我不會再讓須佐之男殺了我的……我會離開他,去找你,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去找你,我甚至可以不再見他……我也可以不再想去黃泉之國,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他沒有動搖,隻是垂眸說:“我允許你去黃泉之國了,明日朝。”

她突然一僵,在他的掌心中垂淚,聽到他說:“與其讓你被須佐之男殺死,不如順了你的願,去往黃泉之國吧。”

她偏頭,輕輕蹭着他的指尖,終于絕望地問:“但你不會再陪着我了,是嗎?”

他沒有再回答。

寂寥的光影似乎牽動着他的嘴角,他掀動顫動的眼睫,裡邊似有浮光掠過。

就此,有巨大的白蛇卷着她,将她帶離他的身邊,拉扯着她脫離夢境。

她看到那個人影越來越遠。

對此,她不甘心地攀着白蛇的頭顱,目眦盡裂地想要掙脫禁锢去往他身邊。

她尖叫,大喊,哭泣,月光打在她和白蛇身上,晦暗的光影化作細碎的褶皺流動,夢裡的風吹揚了她的長發,紛紛擾擾的罅隙間,她看到那個離她越來越遠的身影仿佛已經與滿目的白雪和蘆葦蕩融成一片。

“連你也要這樣對待我嗎?!”

她聲嘶力竭地說。

她覺得自己本該氣憤,本該生氣他的愚弄。

他難道也像以前那些人類男人一樣,給了她被珍惜的錯覺後,又要在乏味後就抛棄她嗎?

她隻是新鮮過後就能丢棄的玩具嗎?

……不對。

高高在上的神明,遙不可及的存在。

是她怎麼都不敢企及的存在。

她從來都沒想過得到他的愛。

生前,還不知道他是所謂的神明時,她隻是隐秘地希望他能慈悲地分出一點點時間,陪着她一生就好。

不管是身為齋宮不得情愛的一生,還是濟世救人的旅途,她都隻是希望他能陪在身邊罷了。

……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呢?

不管是須佐之男,還是他,她确實貪心地希望他們能陪她一生,但是,她從沒奢求過永生。

永生于她而言,不是恩施,也不是天賜。

神明的永生漫長而無聊,但是對她來說,永生意味着漫長的時光中,她還可能經受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和抛棄……

也許,這才是她一開始一定要去黃泉之國的原因。

她不敢奢望他能一直一直陪着她,所以,她明明奢求的隻是人類的一生罷了。

但是,他用千年的陪伴換取了她的信任。

他用那麼漫長的時間,證明了他的與衆不同。

事到如今,又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呢?

神明的生命漫長到無邊無際,難道,她隻是他當初口中那個無聊的時光長河中打發時間的樂子嗎?

……不對。

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明明!你明明!”

她這樣哀憐而語無倫次地大喊的時候,冬夜的幽暗湧來,他的身影浸在沉寂的月光中,像是将要消散那般,荒誕又輕盈。

她已經看不清他的臉了,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遙遠而輕飄飄的聲音突然這麼說:“我愛你,明日朝。”

宛若無根的花朵墜落,那是不帶一絲重量的聲音,仿佛隻是無意間發出的一聲呓語。

她卻是驟然一愣。

……記憶裡,他從沒說過喜歡或愛她。

就算是在認為自己生前愛上他的年歲,他也不曾借此說過愛她。

所以,她已經分不清那句話是真實還是虛假,亦或隻是她的錯覺。

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突然這樣說,他到底出于什麼心思才會在即将離她遠去的時候,還說出這般殘酷的言語呢?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所有的哀悸和怒火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與此同時,她看到了某種盛大而璀璨的櫻色在眼簾中驟然綻放。

他缥缈而慵懶的聲音也在那片簌簌而落的花雨中響起:“我就在那裡等你,明日朝……”

“偶爾,也要讓你來追尋我才對……”

伴随着這樣的話,最終,她不再掙紮,隻是朝櫻樹下漸遠的影子竭盡全力地伸出雙手,像是要再次擁抱他一樣,恍然地說:“你看,櫻花樹開花了……”

“八岐大蛇……”

……

她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眼角有溫熱的眼淚滑過。

但是,有柔軟蓬松的絨毛拂過她的臉,她恍惚地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座木制的屋舍裡。

寂靜的夜色中,沒有點燈,但是,有金色的流光閃爍,一抹金色的影子竄着電流,甩着毛絨絨的大尾巴,正從她的眼前掠過。

那是一隻貓咪大小的動物,四肢短小,跑起來倒是靈活,似乎注意到她醒了,它立起的耳朵動了動,随即就轉身跑遠,隻稍一會便消失不見,壓力沒給她看清的機會,隻留下明日朝空白的呢喃:“……貓?”

“不是貓。”這樣的回答伴随着幾道輕巧的腳步聲響起:“是我用一絲神力化成的神獸。”

她尋着聲音擡眼望去,看見半開的格拉門外,幽暗的夜空布滿星星,朦胧的星光透過牆上的窗戶安靜地灑下來。

有窸窸窣窣的樹影在清風拂過的屋檐下低聲細語,在那之中,屬于少年身形的影子立在門邊,悄無聲息地蔓延至她垂在地闆上的指尖。

輕盈的飄紗垂在身側,擡起的手扶住老舊晃動的門框,來者逆着黯淡的光線,伫立在門邊,安靜地望進來。

她因此對上了一雙鎏金的眸子。

細長柔軟的發絲耷拉在額前和肩膀上,是砂金般淺薄的色彩,并不如他的眼睛那般奪目具有侵略性,但是,他額上的神紋流動着足以驅散黑夜的光芒,連帶鬓邊懸浮的兩枚黑金的耳墜也顯得那般神聖與莊嚴。

但是,除此之處,少年的身形單薄,膝蓋以下沒有衣物遮擋的雙腿細瘦白皙,裸露在外,他依舊那麼年輕稚嫩,與過去無異,以人類的标準判斷,他的年紀看上去還不過十五,這讓他的面容愈發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感。

她注意到他身上擁有着許多精美貴重得不像當今人類所能鍛造的造物,不管是細緻精簡的衣飾,還是雕着花紋的頸環和墜有勾玉的項鍊……再一次見到這樣的須佐之男,她才有了真正美夢破碎的實感。

她曾經所擁有的那個少年,他一切的一切,從一開始就基于神明這個高貴超然的身份。

是她眼睛受了傷,将他誤以為是人類。

……所以,當初,村莊的大家為什麼能那麼自然平和地接受他這樣的存在呢?

他這副模樣,不管如何看,他都不像人類的孩子。

第一次來到人間的少年神明,連人類是否需要吃飯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洞悉世間的法則學會僞裝呢?

他當初也許正是用這副模樣降臨在她的面前,又懵懵懂懂地帶着身為人類的她走進了人類的村莊。

村莊裡的人們也許早就識破了他們自稱兄妹的謊言,或許,曾經那些愛慕他的少女們也已經無數次提醒她了,是她不願多想,甯願欺騙自己,忽視心底裡的一絲隐秘的不安。

但是,那樣的過往好像已經是相當遙遠的記憶了。

十二歲那年的春日鋪展開來的光景永遠都是黑暗,就算此刻他的面容尚能與生前的畫面重合,也已經宛若隔世。

原來,時間真的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面對這樣的須佐之男,這一次醒來,她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詭異的沉默一時間在他們之間蔓延。

她眼睜睜看着他口中那隻所謂的神獸靈巧地跳上了他微微擡起的手臂,而他自己則遲遲沒有走進來,隻是站在距離她幾米的門外,像一隻在山野間踩着光影躊躇不前的花鹿,那麼安靜而平和地望着她。

過了一會,反倒是屋裡突然響起了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響打破了寂靜,他手上那隻毛茸茸的小家夥像被習性驅使一般,“喵嗷”一聲,敏捷地跳下,飛快地追着角落裡三兩隻亂蹿的黑影而去。

對此,明日朝輕聲道:“……還說不是貓。”

“……不,它真的不是貓。”他這麼反駁,平和的聲線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澀與天真:“它可以比貓更雄壯威猛的。”

“是嗎?那真是可惜。”她側躺在冰涼冷硬的木質地闆上,淩亂的發絲像海藻一樣蓋着她的臉,她神色平靜而空白,貼着地闆的臉頰可以嗅到塵埃與春雨潮意混合的氣味:“我還挺喜歡貓的。”

他安靜了一秒,略薄的唇線抿成一條平直的線,看上去平添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郁悶。

無視了角落裡噼裡啪啦的小家夥,他不再與她讨論這個話題,而是遲疑地開口道:“……你好像冷靜很多了。”

“……嗯。”她一動不動的,隻是用輕輕的聲音回應:“這裡是哪裡?”

他平乏無波地說:“是山野裡一處無人居住的屋舍,你似乎怕太陽光,我便将你帶到這來了。”

但是,她卻是輕聲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明明讓你摧毀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擁有那樣的勇氣……”

“我覺得暫時還不能那麼做。”他說:“至少,你認識我,不是嗎?我想要确認一下。”

她沒有回答,反倒偏開了目光,不再看他,而是将視線随意地落在了窗邊的木柩上。

他平靜的目光沒有顯露出多餘的情緒,但是卻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這一次醒來後明顯的忽視與冷淡。

對此,他看上去也沒有多在意,隻是問道:“你原本是人類?”

沒有回應。

他也不惱,而是繼續問:“你以前是怎麼認識我的?”

依舊沒有聲音。

“我們有什麼關系嗎?”

“你說自己對我做過過分的事?”

“你遭遇了什麼才來到我面前的?”

這些聲音一道一道地抛出去,都像沉入湖底的石頭,沒有掀起一點波瀾與回聲,與此前的景象天差地别。

五指細微地攥緊了門沿,他平靜的眼底終于有細微的流光晃動。

他不再多言,隻是安靜地看着夜色化作迷蒙的紗霧,在她的身上流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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